其实我有点害怕,不是因为怕鬼,而是怕我跟一个死囚共处一室。我不晓得祂究竟有过多残暴的行径,才导致年纪轻轻就被判刑,白无常给我的那张纸上也没有写,我直觉这应该是被刻意隐瞒的。
阿云在民国七十一年去世,直到现在都无法投胎,想必一定是生前犯了很重的罪吧。想着胡子越还没回来,要不就再跟祂对话看看,能不能问出多一点线索。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会被判死刑吗?」
「……」
「呃,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他们笑我。」
阿云没头没脑地说,接着又开始哭了:
「他们笑我,所以我要杀他,我没错。」
乖乖!我后退了两步,终于确定眼前这个鬼的精神有点不正常,说实话从祂恍惚的眼神跟讲话的方式就能略知一二,但祂毫无悔意的发言令我更确信了。
我越发不自在起来,挥挥手叫阿云到外面去,祂刚走,窗户就被人敲了几下,我一回头,大叫了出来:「黑无常!」
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然后又用手做个往上推的动作,我赶紧过去把窗户打开,他俐落地翻进宿舍,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你怎么……」
「呼──呼──给我点水,咳、咳!」黑无常手摸着脖子,咳了好几声,我顺手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雪碧给他,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咕嚕咕嚕地往嘴里灌。
「啊──舒服多啦!还是你们这好,谁都不会追来。」
他用袖子擦擦嘴角,一脸解脱的表情。
「你……」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黑无常朝我笑笑:
「严朔刚刚来过吧?」
「嗯?对啊!他今天样子怪怪的,说什么不认识你……」
「唉,他这人就是这样死脑筋!」黑无常撇撇嘴,难得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了。
「这不上个星期,咱们地府有鬼逃狱了。要知道那儿的守备可是很森严的,基本上关进去就很难再出来。可这鬼不简单,生前是个死刑犯呢,我当时一颗心都快要停了,你知道的,这关咱们鬼差的事啊!我跟严朔是鬼差的头头,要负责管好下面的人,结果竟然还让重刑犯逃狱,这该当何罪呀。
那时我跟严朔拼了命地把事情压下来,总算没流到阎王老爷的耳朵里,可这逃走的鬼要咱们自己找呀。这鬼跟别人特别不一样,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所以找祂就比较花时间,当然啦,重点就是没有时间。」
黑无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雪碧: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看门的鬼差竟然自己去跟上级匯报,说人是我放出来的!还真那么巧,我没不在场证明,就这样给诬陷了。我本来以为严朔绝对会站在我这边,谁知道他竟然翻脸不认人,搞得我啥也来不及说,就被关起来了。
这牢狱之灾冤哪──幸好那对我而言根本不算啥!咱可是黑无常啊你说对不?法力不能用了还可以靠蛮力嘛,我就这样徒手把监牢的铁门掰开,一脚踹飞了那守卫,自己飞到阳间来啦!结果刚刚走在路上被别的鬼差认出来,我只好把他打晕了之后跑来你这避风头,累死我了!」
一口气说完,黑无常满足地在我床上躺下,我叫他起来把衬衫脱掉,这样床会脏的。
「有啥关係?你们宿舍本来就很脏了,不差一张床唄。」
「怎么会没关係!你看床上都是灰尘了啦,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