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如果您对于那位学生还心存愧疚的话,就帮我们这个忙吧。」胡子越把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到主任的脚边。
主任把简报捡起来,看了很久,才无力地说道:
「好。」
整个流程在昨晚我已经听胡子越说过了,可真的看见还是觉得紧张,我用袖子抹了抹额间的汗水。
这个仪式的目的,便是要让鬼以为祂真的抓到了「交替」,所以今天早上,我们跑去医院说服了那老人,剪了他的头发跟指甲带回来。
因为无意识的鬼认人从来就不是靠长相,而是以气味辨别,这两样东西多少沾着人的元神,就鬼而言,足够让祂相信这就是老人本身。
「既然这样还需要主任干嘛?直接把头发跟指甲放地上就好啦。」阿郎提出跟昨天的我一模一样的疑问,我学着胡子越的话回答他:「头发跟指甲会自己动吗?」
主任的角色很简单,只要跪在地上,嘴里含着老人的头发跟指甲,等待鬼来抓就行。胡子越让主任脱光脚,把符咒贴在他的脚底,封住主任的魂魄,让鬼感受不到他,这样一来,鬼的重点就会被完全放在主任嘴里的东西上。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鬼会把主任当成老人,前来唆使主任把头埋进马桶自溺。主任必须在这时候把嘴里的指甲和头发吐出来,让鬼以为他真的死了。
这样一个「假死」计画,是胡子越的爷爷曾经用过的手段,据说当时的确成功了,可之后再没有用过第二次。由此可知,这个仪式的风险不是普通的高,但主任已经心甘情愿地帮忙,我也就没多说什么。
时间是凌晨三点,鬼捉交替的高峰期,主任一个人跪在厕所里,我们在外面看着。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主任贴着符纸的脚底板,但从他的脚趾呈现卷曲状来看,主任肯定是很紧张的,也对,不紧张才奇怪吧。
冷风不断从厕所上方的气窗灌进来,过了一段时间,月光暗下来了,整间厕所顿时剩下一片黑暗。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鼻子有些搔痒,正要「哈啾」出来的瞬间,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口鼻。
胡子越,nicecatch!
这时候主任突然有动静了,他发出类似在乾呕的声音,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隐约看见他整个人呈现不自然的扭动,就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一样,身体在挣扎,头却固定在同个位置。
噗通!
下一秒,主任把头埋进了马桶里,伴随着吐气「咕嚕嚕」的声音,我竟觉得主任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减少,胡子越却很冷静,他手掐剑诀,无声地唸咒,主任的挣扎渐缓。
然后,从厕所的墙里,那全身浮肿的少年走了出来,祂直挺挺地站在主任旁边,像是在等待他气绝。
仪式开始前,胡子越就警告过主任,把头发跟指甲吐出来之后绝对不可以马上抬头,至多可以先把口鼻移开水面,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等鬼离开,现在仪式已经进行到了这最关键的环节,主任约莫已经把东西都吐出来了。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整个空间里只有水滴滴答答的声音,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息,那鬼在马桶边来回走动,然后猛地停下,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与昨天不同的是,祂独眼中的青色,此刻竟变成了如火的红光!
「失败了!快逃!」
胡子越大喝,阿郎立刻拉着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厕所,我边跑边回头看:
「胡子越跟主任还在里面哪!」
「妈的,这时候你还有心情管别人,保命卡要紧啦!」
两人一路跑到楼梯口,确定鬼没有追上来之后,才靠着墙喘息。
「你……刚才也看到了吗?」我问阿郎。
「不然我干嘛跑那么快!就是看到了啊!有够噁!」阿郎做出呕吐的动作。
「他们没事吧?」我依然放不下心,频频探头观望,厕所外表看着风平浪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无从想像。
「你朋友不是师公吗?哪这么容易被打败!我还是担心主任多一点,万一他掛点了,我们是不是也要付刑事责任哪?」
「呸呸呸,别乱说!」
我还真没想过刑事责任这块,如果说「兇手是鬼」谁会信啊!
在外头等了十多分鐘,他们还是没有出来,我终于按奈不住性子,决定回厕所一探究竟。
「喂,你不要乱跑!」阿郎连忙揪住我,我甩开他的手:
「我要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阿郎听了表情复杂,随后站起来跟我一起跑了过去。
两人来到厕所门口时,都吓得忘了要动作,只见主任仰躺在地上,嘴巴微张,几根头发掛在脸上;胡子越靠着厕所门,身上、手上都沾满了灰尘。
「胡子越!」
我过去检查他的情况,他抬起眼来看着我:「鬼已经走了。」
「鬼走了?那主任……」阿郎指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主任,没再说下去。
「他还活着。」胡子越艰难地把头转向主任,不等我们高兴,又说:
「可是他的腿恐怕废了,刚才那鬼注意到了主任的存在,以为他要来妨碍自己,拼了命地要把他的魂扯出来,好在祂认为自己抓到了交替,时辰一到,祂便走了。」
「然后呢?」
「就是这样,主任脚底贴着我的符咒,那鬼没能把魂全抽出来,就拔了两条腿走。往后主任就算醒过来,也再不能走路了。」
胡子越说完出了一口长气,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主任醒后果真如胡子越所说的那样,双腿从此瘫痪了,可他没有表示什么,只让阿郎转交了一笔钱给我们。
阿郎说这是主任付的酬劳,还说他过完这个年就要退休,胡子越数着钞票,高兴地说还第一次拿到这么大笔钱。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接委託前打的赌,如果阿郎像前两个委託人那样消失的话,胡子越便要帮我出一个礼拜的晚餐钱。我心虚地看着阿郎,现在已经证实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活人,这场赌是我输了,可是胡子越应该忘记了吧?
「刘白,等会去帮我买八方云集。」
「……」
你记性这么好干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