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唯有一事让他心下不安,那便是好友仍未提及有心仪的姑娘。甚至他问他姻缘,他也当做没看见,信里只字不答。
越是遮掩,就越让他明白,陆五哥心里还有姐姐。
可青青都已六岁,如今常家也将一些家事放手给姐姐管,怎么看都不可能离开常家了,他现在还没放下,难道真决定一世孤身?
横竖他还有两个弟弟,延续陆家香火的事他不用操心,可因自己姐姐而让他不娶,谢崇华心里始终是不舒服的,像是亏欠了陆老爹和陆大娘,没有在他们离开后,照顾好陆五哥。
这一想起好友,又想到姐姐,谢崇华倒是将另一件已经忘了的事记起来了,“姐夫说要一同去冀州来着?”
提及那个窝囊姐夫,谢崇意眼底就生了轻蔑,“嗯,想去那做生意呢,都算好了,二哥是知州,整个州都是能拿来做生意的好地方。”
“忙着收拾行囊,我倒忘了这事。”
“忘了也好,免得他真跟过来,肯定又要从二哥身上讨好处,到时候不给他面子,他又要冲姐姐发火。”谢崇意皱眉,“青青两三岁的娃儿多聪明乖巧,这两年脾气都变得稀奇古怪了,要不是有姐姐教着她,肯定要变得跟姐夫一样。”
想到外甥女,谢崇华也有些担忧,“等我上任后,倒是可以提一提,以给青青念最好的书院为由,将青青接到身边,好好教养,到底是姐姐唯一的孩子,性子不能随了常家人。”
谢崇意也是认同点头,“姐姐要是生个男孩,常家早就放权了吧,可惜这么多年来,一直只有青青一个……”
像是尘封已久的往事突然又打开了大门,谢崇华想到自小就聪明得“过分”的青青,她是长得很像姐姐的,只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笑起来时,实在跟一人很像。
每每想起,总要惊怕被别人发现。
好在这么多年只是他在胡思乱想,并没有事发生。
“青青你知不知道以前你爹觉得你最好看的地方是哪里?当然是眼睛。”常宋瞧着在旁低头玩珠子的女儿,轻笑,“因为你的眼睛最不像你娘,所以你爹看着舒坦,可是你这丫头,现在连爹也不叫了,你是当你爹死的吗?”
他说着伸手推了常青胳膊一把,推得她手一抖,手里还没串好的珠子就从手中脱落,顺着线滚落地面,啪嗒啪嗒散了一地。
常青神情一顿,双眸淡漠,瞧也没瞧他,蹲身去捡珠子。看得常宋气得要跳起来,“这是什么都随了你娘吗?长相是,连脾气也是,我是你爹,亲爹!连下人你都会多看两眼,怎么就是不瞧我?”
任他怎么喊,常青就是不看她。恼得他捉了她拽到跟前就扇她胳膊腿,偏是听不见一点求饶。比打木头还累,他终于松手,打了个酒嗝推开她,又出门去了。走到门口见下人都垂首不瞧,哼了一声,“我要去吃酒,不要告诉我爹,谁敢告诉,我就捉了谁往死里打。”
下人低声,“老爷太太还在太平县,没跟着来冀州呢。”
常宋这才清醒过来,对,现在家里他最大,做什么都行,没人管了,痛快。
那跟着来的管家小心说道,“出门前老爷叮嘱少爷好好去做生意,这都来了五天……”
“闭嘴。”常宋抓了抓有点痒的脸,往他的脸上刮了一巴掌,“生意我当然会去做,我这不就是在陪那些大商户喝酒吗?”
下人面面相觑,他身上传来的脂粉味分明是那烟花之地的,陪的到底是商户还是什么人,他们鼻子很清楚。
谢嫦娥将这刚买的宅子安排好下人,还是头一回当家,舟车劳顿没休息片刻就接手安排,着实累得慌。她心里还记挂一件事,不知道接连给弟弟接的五封信他到底何时能收到。
常家看准弟弟做了冀州知州,谁都知道冀州是富庶之地,往来的大商人更是不少,于是又想投机取巧,利用弟弟将生意都收入囊下。只是弟弟怎会答应,可在常家眼里,这不答应不要紧,只要他这官职还在就行了。于是诓骗自己要去隶州玩,可到了隶州却不落脚,直接往冀州去。
察觉到不对劲的她猜出常宋用意,忙给弟弟去信,却不知弟弟可启程了没,要是他已在路上,这信就寄不到他那了。
回来时正好常宋出去,闻得他一身酒气,心觉嫌恶。不过每日喝酒也好,就不会去外头打着弟弟的名号招揽生意,坏了弟弟名声,所以她一句也不劝。
常宋见了她,又打了个酒嗝,拽住她说道,“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说的无非是让她去请那些豪绅夫人品茶拉关系的事,谢嫦娥怎会让他败坏弟弟的名声,“没有,要去自己去,我绝不会帮你做那种龌蹉事。”
常宋作势要打她,见她不躲闪,也没真敢打下去,甩开她的手,“晦气。”
谢嫦娥冷盯他踉踉跄跄走开的背影,末了一想他是从房里出来,眉头拧起,快步走回房里,见女儿蹲在地上不知找什么,急忙蹲身轻问,“青青在找什么?”
常青听见母亲声音,抬头看她,一双眼睛有着不同同龄人的冷静,“串的珠子断了,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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