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
三层小洋楼里一片欢歌笑语。
头戴月子帽的孟水芸倚靠着床头,身上盖着被子,开心地看着抱在安容顺怀中的小小婴孩。
“哎呦,我的乖孙,为了看你,奶奶可是坐了一天的车,可是折腾了奶奶的这把老骨头了。”笑逐颜开的安容顺笑道。
小小婴孩咧着小嘴笑着,小小的粉嫩的手慢慢地舞动着。
“二嫂,你嘴啊都合不拢了。”林纪香道。
眼泪掉落下来,安容顺,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激动地说道“林家经历了这么多,太不容易了,我得了这样一个大胖孙女能不高兴吗?”
忽然,这个本还开心的老太太面色一沉,絮叨道“按着日子,这是早生了一个月,女人啊,生孩子是大事,若不是来上海,哪里会遇到这挡子事儿?”
一旁的秋嫂劝说道“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赶巧了。二少奶奶太不容易了,一个女子又要生孩子,又要像个男人一样扛起公司的所有事儿。”
“如今桐卓的腿也恢复了,虽然和失忆前一样需要手拄拐杖,但终归是站起来了,以后啊,这公司的事情还是桐卓去操持的好,水芸,你就在家安心照顾孩子的好。女人的命,就是孩子。”安容顺抱着襁褓中的小小婴孩,目光恳切地望着孟水芸。
“娘,等公司走上正轨,我就安心在家,专心照顾孩子。”孟水芸道。
安容顺略带不满地道“我说不过你们,可你们要明白,在我老太太眼里,你们赚再多的钱,也不如多给我生几个孙子,多生几个孙女能够让我真的开心。”
夜深沉,看着自己这乖巧的女儿睡着了,孟水芸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从抽屉里面拿出巨大的画架,拿起画笔,在纸面上轻轻勾勒着。
想着衡兴班将在四月末出发前往海外巡回演出,这个小女子心中很急,虽然这批戏服不是大生意,但也能给刚刚起步的爱薇公司带来一笔不算少的收入,孟水芸还是想把这批戏服做到最精彩。
想像着衡兴班的角儿们在各个国家的舞台上身穿着自己公司设计和刺绣的戏服,唱念坐打,想像着京剧这一国粹传遍世界各地,心情异常激动。
画笔摩擦着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穿着睡衣的林桐卓走了进来,道“不要太操劳了,现在是月子里,用眼太疲劳,怕是以后落下病。”
轻轻将画架放下,孟水芸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林桐卓,道“我们的女儿还没有名字呢。”
林桐卓邪魅一笑,道“名字早就想好了——”
“什么?”
双手握住这温婉女子的肩膀,林桐卓深情地说道“爱薇——林爱薇——”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爱的男子,孟水芸流泪了。
轻轻将画架拿开,林桐卓将孟水芸拥在怀中,道“吾爱在心——”
……
为戏班做的戏服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奇峰等人从意大利回来了,跟随而来的除了已经下了订单的中外厂商,还有许多来此观摩的厂商。
林桐卓和奇峰带着众多的厂商在厂区里参观着。
一个个高鼻梁的蓝眼睛的客商深深为苏绣的美所吸引,深深被绣娘们手中的针所折服。
“哦,这真是东方的魔术,太奇妙了——”有外国人惊叹道。
除了惊叹,也有人发出质疑。
“林先生,我毫不质疑贵公司的技术水平,我也欣赏贵公司在设计方面的独到眼光,但是贵公司的规模,我很担心,难以承接大量的订单。毕竟这里只有三十二个技术成熟的绣娘。三十多个工人,几个保卫。”有厂商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一人大声道“咱们爱薇绣品公司不只有三十二个绣娘,咱们爱薇绣品公司在西塘还有一个绣坊,拥有绣娘七百三十人,工人三百六十名。”
众多厂商诧异了。
林桐卓感激地看着带着众多随从的单凯,道“不错,爱薇绣品公司还有一个兄弟公司在西塘,叫做锦云绣坊。”
一个荷兰人好奇道“你们两位是?”
单凯走了过来,一只胳膊拥住林桐卓,一只胳膊拥住奇峰,道“我负责锦云绣坊,这是我二哥,这是我妹夫。”
众多厂商竖立起大拇指,道“verygood!”
一旁的金鸿翔激动地用力点了点头,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已签订了协议的中外厂商终于放下心来,正式付了三成预付款。来此参观观摩的厂商也提出了合作意向。
……
四月末,码头。
衡兴班一百四十六名京剧名伶,近一百个戏班鼓乐手,杂役,站立在一艘大渡轮上,神情肃穆。
衡兴班的班主戏商许少卿和小杨月楼朝码头上一辆黑色汽车里的女子抱拳,感慨万千。
本想将戏服剩下的七成费用付给爱薇绣品公司,但捉襟见肘的资金让戏商许少卿局促了。
早已经感受到了许少卿和小杨月楼资金方面的压力,孟水芸道“许老板和月楼兄带着众人此番出行对国家有大益,水芸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利而阻碍了衡兴班兄弟们的大义之举,其余款项,衡兴班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这是我这个小女子唯一能为兄弟们做的。”
汽笛响起,大轮渡朝日本开去。众多戏迷们站在码头上欢呼起来。
坐在汽车里的孟水芸头戴月子帽,隔着窗玻璃朝许少卿和小杨月楼挥手。
……
钻石人间舞厅。
为答谢各国厂商代表,金鸿翔、林桐卓,奇峰,单凯邀请众人在万国大酒店吃了有着中国特色的宴席后,又带着众人来到素有高级商务会客厅之称的钻石人间舞厅消遣。
出入钻石人间舞厅的客人均是社会名流,有一定身份的政客,有一定身价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