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是生活迫使她刚强起来。
“再有一个月,永蝶就生了,秋姑姑也要回云水了吧。”孟水芸道。
秋嫂抹着眼泪,道“是啊,我也要当奶奶了,我也要有自己的大胖孙子了——”
“秋姑姑莫哭,这是高兴的事情啊。我在想着给老家的人带些什么。”
“太不容易了,这一大家子太不容易了,我感慨了,感慨了——”秋嫂道。
“苦尽甘来,生活总会好起来的。孟水芸劝慰道。
……
深夜。
杨智宝酣甜的睡着。
林夜思轻轻将杨智宝肚皮上的衣服掀起,将药水轻轻涂抹在伤痕上。
轻轻将胳膊上的袖子掳起,用剥了皮的熟鸡蛋轻轻在瘀青的位置滚动着。
傍晚孩子们的话,这个当娘的全部听到,也全部看到。
不是不知儿子受到的委屈,不是不知儿子在学堂里的情形。可是做为一个没有爹的孩子的娘,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儿子早晚要面对自己的人生,没有爹却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社会本就残酷,生活促使小小的杨智宝学会了默默承受。
轻轻将被子为杨智宝盖好,林夜思转过身来,看着窗外的月色,默默泪流。
片刻后,这个柔顺的女人擦干眼泪,站起身来,走到绷架前,拿起丝线,轻轻落针。
这个曾经的林家的大小姐,经过生活的悲欢,如今早已是一个熟练的,绣技一顶一精湛的绣娘。
勤奋的她每日除了在爱薇公司的工厂里做工,回到家里,夜里也会继续做工。她在努力地积攒着每一分钱,想着今日的努力,就可以为明日儿子减少一分艰辛,这个善良的女人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小的杨智宝翻了个身子,面朝墙壁。表面酣睡的他早已察觉到自己的娘在为自己涂抹药水。早熟的他默默地,一言不发的佯装着熟睡。
无论是柔顺的林夜思还是早熟的杨智宝,每一个都用坚强和韧性捍卫着自己和对方单薄的自尊。
……
这一日,天气晴好。
林夜思如往常一样带着杨智宝来到顾家宅公园。
很早就发现儿子杨智宝喜欢踢足球,只要天气晴好,有闲暇,自己总要带着这个越发俊美的孩子来到这里玩上片刻。
尽管是冬日,但顾家宅公园里的草坪依然绿得很,踩上去柔柔的,软软的。
林夜思坐在长条椅子上,从挎包里掏出毛线和织衣针。
这个善良的女人时而俯身看看手中不断穿梭的织衣针,时而看看在草地上飞跑的杨智宝。
冬日的太阳光落在这个柔顺的女人的身上,似这样无暇。
多年的操劳,她看上去比同龄人老许多,憔悴许多。
杨智宝飞起一脚,足球似流星一样飞起,急速朝草坪另一侧的密林飞去。
杨智宝朝密林处跑去。
密林中一个男人双手抱着足球,表情复杂地看着杨智宝。
杨智宝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诺诺地说道“叔叔——”
男人蹲下身子,感慨地看着杨智宝,道“你很喜欢足球?”
杨智宝点了点头。
“叔叔的足球踢得很棒,你想不想看叔叔踢足球?”
“想——”
“那明天放学你来这里,我们一起踢足球可好?”
见杨智宝不言语,男人恳求道“我很孤独,我很想有人陪我踢足球,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宝儿——宝儿——”林夜思焦急地呼唤着。
“我娘在寻我——”
小心翼翼地从男人手中拿过那个足球,杨智宝扭头朝密林外跑去。
“你去了哪里?娘担心死了。”林夜思一把搂住杨智宝,焦急道。
扭头看向密林,杨智宝道“娘,这世上为什么有人只见一面,却像早就熟悉一般?”
“宝儿,你在说什么?”
杨智宝嘿嘿笑道“没什么——”
飞起一脚,足球被踢向天空。
密林中,一个男人关切地看着这一对母子。
今天他本是烦闷来这里走上一走,不想却碰见了自己早已经淡忘的儿子和妻子。曾经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说“你那大老婆早已经改嫁了,你个男人都知道找三妻四妾,女人咋就不能改嫁?你那儿子丢失许久了,早就尸骨无存了。”
自此再没有关于这一对母子的消息。酒肉穿肠过,女人一个接一个。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偶然想起自己还曾有一个柔顺的老婆,这柔顺的老婆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
当初自己和那女人设计陷害了这柔顺的女子,又联合自己的母亲将她踢出了家门。
当足球飞来的那一刻,自己真的惊了。
天然的血脉亲情油然而升,冥冥中天注定。
那个朝自己走来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