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
贺子谦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披在孟水芸的身上。
仰头看着眼前这个庞大的百货大楼,孟水芸心下感慨。
自己曾被贺子谦拥在怀中,抓着绳索飘荡过,贺子谦顺手偷盗了这百货大楼橱窗里的一件胸罩和一件小内裤。
也曾记得一天夜里,贺子谦带着自己站在这栋百货大楼前,贺子谦举起一块大石头将橱窗砸开,将里面那件精美的白色婚纱拿了出来,骑着摩托车的警察大叫着朝自己和贺子谦冲了过来。
犹记那个月光烂漫的夜里,褐发的他在巨大的十字架前等待着身穿婚纱的自己,更记得两人骑在摩托车上,冲破枪林弹雨。
这样一个默默爱着自己,呵护着自己的男子,陪伴着自己所爱的男人,千里奔波,只为寻到自己。
他是待自己如亲闺女的师傅的儿子,他是自己最真挚的朋友,他是自己的兄弟。
“保罗——”孟水芸看着清瘦许多的贺子谦柔声说道。
低头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子,贺子谦伸手握住了孟水芸的肩膀,道“哎——”
炙热的目光令孟水芸不敢直视。
平复了一下心情,孟水芸将西装上衣裹紧,道“你何时成了金诚银行的总经理?”
见贺子谦不肯回答,孟水芸继续道“上海爱薇公司是一家小公司,顶多算个中等公司,完全符合你们公司的借贷资质,为何不能顺利借贷呢?
若说在其他银行,我借贷的数额巨大,被拒绝,但在金诚银行,我借贷的数额并不是非常巨大。”
转过身来,孟水芸仰头看着贺子谦那双深邃的褐色的眼眸,道“你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贺子谦痛苦地说道“我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那只会害了你。我不能和我的母亲相认,我不可以和你们接近,一切皆是因为我想保护你们。我怕你们会被他们抓去,做为人质——”
“人质?你怕被胁迫?被谁胁迫?你究竟在为谁做事?是大国民政府吗?还是——”
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正想抽出一根点燃,突然想起自己心爱的女子正有孕在身,贺子谦将香烟又塞进裤兜里。
痛苦的他坐在地上,道“一言难尽。”
猛然抓住贺子谦的衣服领子,孟水芸用不容辩驳的口吻道“带我去教堂——”
“教堂?”贺子谦诧异道。
“对,教堂,那个你犹如婴儿一般坦白,纯洁无暇的教堂,那个月色中的教堂。”
贺子谦犹豫着。
压抑许久的自己真的要对自己深爱的女子坦白自己的身份吗?坦白自己一个人这许多年的默默承受吗?
“起来——”孟水芸再次命令道。
冥冥中,似乎有人指引一般,贺子谦站起身来,孟水芸将汽车车门拽开,命令道“上去——”
……
荒草萋萋,在贺子谦的搀扶下,孟水芸朝那座破败不堪的教堂走去。
黑漆漆的教堂里落满了灰尘。
贺子谦点燃打火机走到巨大的十字架前,寻了一根白色蜡烛。
点燃的白色蜡烛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十字架下。
摇曳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
孟水芸仰头看着贺子谦,道“保罗,你是我师傅的亲儿子,我的师傅待我犹如亲闺女。在我心中,你是我的亲兄弟,我最真挚的朋友。”
这一刻,一直独自战斗,与凶残的日本间谍组织虚与委蛇,鏖战的贺子谦,犹如一个小小婴孩一般,崩溃了。
眼泪簌簌而下。
常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此时的贺子谦是坦荡的,是伤心的,只因面前的是自己深爱的女子。
犹如山一样沉重的心事缓缓地叙述着。
只是为了保密原则,贺子谦隐去了大量的重要信息,例如那个神秘上级的代号,例如日本间谍组织的具体联络人,等等。
当一切讲述完,孟水芸险些跌倒,在自己的心里,贺子谦是一个受雇佣于国民政府的神偷,却完全没有想到这背后有着错综复杂的组织关系,更没有想到贺子谦有着多重身份。
潜伏在日本间谍组织里的中国人,金诚银行的总经理,国民政府的不受法律约束的神偷,神秘组织的特工。
更没有想到金诚银行的大资本的背后竟然是凶残的日本间谍,如果日本间谍的资金压制住柳初阳的资本,则金诚银行将完全被日本间谍所控制。
心疼地看着贺子谦,孟水芸拿出丝巾仔细地将贺子谦眼眸中的泪水擦去。
为了不让日本间谍的资本渗透到中国民族工商业,贺子谦将“三叔黑金”大部分借贷给了中小公司,确切的说,是借贷给了小公司。
万千的小公司,日本间谍要想彻底控制住,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这相当于贺子谦对日本间谍使了一记“化骨绵掌”,将“三叔黑金”的资本力量化解于无形。
中国的工商业万万千,不可能始终都是小公司借贷,如何帮助贺子谦摆脱“三叔”的怀疑?
良久,孟水芸道“将‘三叔黑金’借贷给我们上海爱薇公司,我要利用‘三叔黑金’将我的爱薇公司做大做强。”
贺子谦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水芸,道“你疯了?”
紧紧抓着贺子谦的胳膊,孟水芸道“你是我师傅的儿子,你是我的兄弟,我不可能看着你被日本间谍怀疑,我要利用这笔资金帮助你摆脱日本间谍的怀疑,我要利用这笔资金将我的上海爱薇公司做大做强,我要利用这笔资金获得大利润,进而获取更大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