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水年面馆。
入夜,待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孟水年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身穿素色袄子,黑色罗裙,围着围裙的兰彩霞拿着抹布将桌子擦干净,嘴里不停地说道“水年,我看旁的面馆都是二十根面,你为何要放二十四根?知道不知道这要亏多少啊?还有这香菜啊,要少放,有点儿绿颜色就可以了。”
说完,这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太将客人吃剩的拉面放到托盘上,端到面馆的角落里,扭头看看店员们都在忙着收拾整理,这个一天嘴巴也不得闲的老太太快速拿起筷子将那吃剩的面碗里的牛肉片夹起放进嘴里。
就在她要举起面碗,要将碗里的汤水喝掉时,一只大手一把按在大碗上。
身后一人哽咽道“娘,这是客人吃剩的——”
兰彩霞回头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笑道“儿子,这没事儿,那人穿着那么体面,一看就是个干净人儿——”
孟水年一把夺过大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儿。
“娘,你这是干啥?你这样要心疼死我了——”
见孟水年眼睛里有泪花涌动,兰彩霞连忙拿起粗布手帕,轻轻将孟水年眼角的泪水擦去。
“娘这不是寻思,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这水啊,电啊,房租,人工,哪一样不要钱啊?”
大碗放下,忠厚的孟水年猛的一下将兰彩霞拥进怀中,哽咽道“娘,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儿子心疼——”
店员陆续离开面馆,墙壁上的挂钟发出十点的报时。
孟水年一惊,连忙松开抱着兰彩霞的胳膊,急道“娘,我还有事儿,去去就回——”
说完,孟水年冲出了面馆。
兰彩霞生气地抓起抹布摔在桌子上,道“小兔崽子,当你娘我是死人啊,真以为我啥也不知道?”
……
霓虹灯下,孟水年一路狂奔。
待跑到一个街道拐角处,孟水年停住了,气喘吁吁的他朝四周张望着,哪里有那个自己熟悉的人儿?
突然一双纤细的手将自己的眼睛蒙住。
系着围裙,身上满是面粉的孟水年惊喜道“沛涵——”
大手轻轻将蒙住自己双眼的手拿开,缓缓转身。
忠厚的孟水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眼前哪里是自己熟悉的巩沛涵?分明,分明是一个——
穿着西装,黑皮鞋的,头发剪成平头的,形似假小子的巩沛涵笑道“刚剪的,精神吗?”
孟水年诺诺道“精,精神,太,太精神了——”
柔白的手指用力戳在孟水年的胸脯上,巩沛涵将眼睛瞪起,道“我怎么感觉你在说假话啊?我想听的是真话,你知道的,姑奶奶我最恨说假话的人。”
手指挑起孟水年的下巴,鼻翼贴着鼻翼,巩沛涵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说实话,心里啥感觉?”
不敢直视巩沛涵的眼睛,孟水年低声道“我忍——”
巩沛涵大怒,一把揪住孟水年的胸前衣襟,道“反了你了——”
孟水年突然抬起头来,将巩沛涵抱起,大手用力揉搓起这个比男人还要俊美的“小伙子”
“我忍这么长时间的相思苦,我想你做我媳妇了——”
攀附在孟水年的身上,巩沛涵咯咯笑了起来。
假小子一样的她柔声道“你这个坏蛋,万一怀了呢?”
突然一声大喝,一个老太太抓着一根擀面杖从黑暗中走出。
待看清楚老太太的模样,受了惊吓的巩沛涵立即从孟水年身上跳下。
兰彩霞举起手中的擀面杖,直指巩沛涵。
“你这犄角噶拉蹦出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也想学那麻雀攀高枝?想变成金凤凰?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兰伯母,您好歹是孟经理的母亲,水年的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巩沛涵生气地说道。
兰彩霞一步步走来,气道“什么话?我在说你一个大姑娘的,没羞没骚,硬往我们家水年身上贴,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那母鸡下蛋呢?手拉着那个手儿,就能怀上一个金元宝?”
见自己的娘越说越过分,孟水年一把将巩沛涵护在身后,道“娘,为什么你心里就不能容下沛涵呢?我喜欢她,这一世我只要她一人,我爱她的直爽,豪气,我更爱她为人耿直。”
兰彩霞浑身发抖地说道“水年,你好歹是个小老板,她是什么?要家没家,一个孤女,有什么身家?说好听是爱薇公司的一个助理,说白了就是一个打杂跑腿儿的。”
轻轻拉住孟水年的胳膊,兰彩霞继续道“水年,虽然说我因为水新的事情和你姐不来往,可在你姐心里,你始终都是她的亲弟弟,她说啥也会管你的,无论如何,你都是孟大经理的亲弟弟,有这身份,不说找个富家小姐,找个小家碧玉也是可能的啊。”
孟水年再也忍受不住自己娘对自己心爱的人的百般挑剔,大声道“娘,我什么都可以听您的,但是我的媳妇必须是我爱的人。”
说完,孟水年转过身子,拉起巩沛涵的手,道“我们走——”
“我们去哪里?”巩沛涵诧异道。
孟水年俯身看着假小子一样的巩沛涵,道“今夜我要做你的坏蛋,你为我怀一个小坏蛋。”
眼泪喷涌而出,巩沛涵扑进孟水年的怀里,感动地说道“你这混蛋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