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伯利特医院。
浑身湿透的孟水芸瑟瑟发抖地等待在急救室外,急救室门楣上的红灯一闪一闪着。
许虎一声不吭的站在孟水芸身后。
此刻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前这个温婉甜美女子急速的心跳以及紧张不安的心情。
多想将她拥在怀中,给她一个温暖的胸膛,让她倚靠。
可是自己不能,从幼时,被苏州警察局局长赵德的手下从自己母亲的尸体上拽开,丢进汽车时,自己就失去了真正的人生。
自己是暗流涌动的黑色大海上的一片孤独的叶子,没有自己的航向,没有天明与黑夜的界限,周遭混沌一片。
记忆中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为人妻,为人母,更是成了令许多中国人骄傲的苏绣女杰。
如果自己的母亲没有被杀死在祖屋,如果自己没有被赵德送给伯父,送到日本,眼前这个温婉甜美的女子已经成为自己的妻子,两人或许已经拥有一大群可爱的孩子。
泪一滴一滴的落下,落在孟水芸的发间。
这久违的泪水,这包含深情的泪水将沉浸在悲痛和紧张中的孟水芸惊醒。
蓦然回首,四目相对。
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久久的凝望着彼此,心彼此映照着。
大颗大颗的眼泪在两人的眼眶里涌动。
看着这个幼时的伙伴,哥哥,纤细柔白的手举起,一串紫色檀香木的手串泛着岁月的光泽。
这光泽触痛了两人的心。
许虎,山本裕太,程医生,这个有着多重身份的男人哽咽的伸出大手朝那串紫色檀香木手串伸来。
就在大手要碰触到手串上时,楼梯口传来众人的惊叫声。
“水芸——”
“大姐——”
两人回头望去,老画师萧竹,秋嫂,周狗子,丫鬟小红,翠荣等人跑了过来。
“绘婷,她,她——”老画师萧竹担心的问道。
孟水芸不敢看向众人的眼睛,痛苦的用手捂住眼睛,痛哭道“是我,一切都是我导致的,她和潘峰都在抢救,医生说凶多吉少——”
本一闪一闪的红灯熄灭了。
众人紧张地抬头注视着急救室门楣上的红灯。
急救室的房门打开了,几个医生走了出来。
众人立即围了过去,纷纷道“医生——”
为首那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大人的性命保住了,但是肚子里的孩子——”
孟水芸惊骇的看着女医生,大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不保住绘婷肚子中的孩子?那是他们爱的结晶——”
女医生无奈地说道“孟女士,我,我真的尽力了,病人又惊又吓,并且落水,长期窒息,我,请你原谅我——”
“是我害死了他们的孩子,是我,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孟水芸大哭道。
许虎走了过来,一双大手用力抓住孟水芸的胳膊,大吼道“你已经尽力了,你若还爱他们,你若还爱着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就振作起来,从迷茫和自责中清醒过来,你有责任保护好每一个人。”
孟水芸抬起头来,委屈又哀怨地看着这个对着自己咆哮怒吼的男人,眼泪涔涔落下。
秋嫂惊道“出来了,出来了——”
众多的护士推动着两张病床走出了急救室。
何绘婷和潘峰各自躺在一张病床上,两人皆是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之前那名女医生,道“潘先生因为肺部进水,现在已经转成肺炎,需要好好照顾——”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
俯身看着面色苍白的昏迷的何绘婷,孟水芸感受到从没有过的撕心裂肺的疼。
何家父女,包括盲眼青年潘峰,都是被孟水新所害,而孟水新对这三人的恨意皆来自自己。
万物皆有因,是自己,是自己的良心和对道义的追寻,间接导致了一系列的苦难。
轻轻握住何绘婷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孟水芸哭泣道“绘婷,是大姐对不起你,是我们孟家对不起你,是我害得你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孩子,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要看着大姐把一切公道讨回来。大姐一定要把公道讨回来。”
丫鬟小红惊叫道“那个人呢?刚才他还站在这里——”
孟水芸抬起头来,许虎不见了。
快速跑向楼梯口,跑向窗台,透过窗棂朝医院大院望去。
那个身材高大的,浑身湿漉漉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朝医院大门走去。
纤细柔白的手抓住窗棂,嗓音沙哑的孟水芸张了张嘴,在心中唤道:虎子哥——
冥冥中,似有感应。
许虎,山本裕太,程医生,这个有着多重身份的男人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子,朝孟水芸望来。
万种情愫,万种无奈,一切尽在无言中。
似下了极大决心般,许虎转过身去,大踏步地走出了医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