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西河城都乱了,也许极有可能,他也走了。
王富贵这边不能百分百保险,海棠绞尽脑汁,把自己简单的人际关系网仔细梳理了一遍,最后发现好像还真找了个人出来。
那便是回春堂的药铺伙计许元青了。
海棠还记得四年前,自己身无分文,去他家卖何首乌,因了这份缘由,倒是跟元青小子混了个脸熟,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再没有什么人生病,她也没了何首乌可卖,早把这人忘记的一干二净。
如今他肯定成了坐堂大夫,也不知还记不记得她这样的小人物。
“不管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抓住!”海棠心道。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消失,荒野之地终于再不见亮色。
又到了月底,天上的月亮只剩下细细的一弯镰刀边儿,满天的星斗挂在天际,勉强能让这些露宿荒郊野外的人看个囫囵影子。
张二娘烧了一点热水,几人喝了些,还剩下半碗,她拿了个干净布巾子,打湿了给阿福擦洗身子。
孩子太小,不讲究些,也容易得病,而家里剩下的人,只能将就过。
夜色越来越暗沉,逃亡奔波一天的乡民终于沉沉睡去,桩子和阿福也睡的酣实。
驴车上位置不够,还勉强能够躺下一个人,张二娘要海棠上去挤一挤,睡会儿。海棠不肯,一定要把地儿留给她娘躺着。
张二娘还要推脱,海棠坚持,说道:“您白日还要做饭,赶路,还得看着阿福,我晚上不睡,明日还能在车上再补回来。”
张二娘见海棠倔着了,也只好依了她。她爬进车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之后,终于平静了。
海棠叹口气,心里总算安定许多。
驴车旁的歪脖子树下,大山已经倚靠着睡着了,脑袋随着呼吸一点一点,鼾声阵阵。
海棠挨着她爹,择了个平坦地儿坐下,把头靠在车棚子上。
夜幕下的天空繁星点点,好似伸手便能摘颗星子下来。荒野处,萤火虫在林间,荆棘丛中上下飞舞,野趣十足。
再看远些,视线尽头处,本是良田的庄稼地一片荒芜,几个孤零零的野坟杵在那里,墓碑在这晦暗不明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森,坟地周围,有鬼火飘忽,随着轻风上下窜动。
海棠赶紧把视线拉回,不敢看这瘆人的一幕。
身处逃难的人群里,她胆子倒是大了些,不怕,但看着还是觉着疙疙瘩瘩不舒服。
耳畔传来各种声响,妇人的梦呓声,男人的呼噜声,娃娃们委屈啼哭声相互交织,一声一声连绵不绝,却好似成了海棠的催眠曲一般,她眼皮子渐渐沉了,如同搁着千斤石头一样,抬都抬不起来,徒劳挣扎一番之后,她还是投降,进入了沉沉梦乡。
半夜,夜深人静。
“啊,你这天杀的你你作什么抢我的东西”突然暗夜里起惊雷,一妇人尖嚎声起,如同丢进平静水面的巨石,掀起滔天巨波。
海棠一惊,从酣睡中醒来,身侧大山也被惊醒,父女两个睡眼惺忪,睡意全无,猛的翻身站起查看自家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