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氏是完全不知道这事的,之前他们秋家刻意传出去的秋逸然洁身自好的好名声,宣传得太过,连她自己都相信她的儿子多么清高规矩了,怎么可能在铺子后院就同如秋那啥,弄假成真?
这不,这会儿她就是这么回应秦婆子的:“怎么可能?逸儿都不用说话,就惹得那个什么如秋三魂丢了七魄好吧?”哪里还需要做什么?若不是要详细问清楚进展和尹知若那边的细节,她儿子根本就不会迂尊降贵去与那个丫鬟碰面好吧?
秦婆子嗫喏道:“舅夫人就是这么说的,她前日刚好过去如意绣庄有事,经过那屋时都感觉到动静了。另外,舅夫人身边的婆子正好听到那梅庄的马车夫同知府府里的婆子和马车夫闲聊,好像说那如秋早就不是尹知若身边的大丫鬟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惹得尹知若不高兴,到庄子上没几日就没再让她贴身服侍,而是贬去专门做针线活。再后来就负责针线房了,所以才能经常出来绣庄采购。舅夫人特意让老奴告诉夫人,就是担心世子爷被那如秋蒙骗了。”
“不会的不会的。”季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说她儿子不会同那个如秋来真的,还是说那如秋不敢忽悠他们秋家。
“夫人。……”秦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那日如秋对着世子爷失态,我们能看到,尹知若、铁穆远、还有尹家那些下人也能看到啊。”就算尹知若自己不开窍,身边的人也会告诉她、教她不是?从成亲那日和离到现在,尹知若做出的一系列事不就证明这一点了?
季氏如遭雷劈醒,脸上顿时不好看了。咬着牙道:“这个贱人!她若是敢耍我们,定要她生不如死!”一个丫鬟也敢对他们秋家用心计耍心眼?被尹知若贬弃了,就到他们这攀高枝来了?
“未必就只是攀高枝呢,”秦婆子道,“原本是贴身大丫鬟,被贬为绣娘,恐怕她心里也恨尹知若呢?”一般来说,大家闺秀的贴身大丫鬟,待遇都要比其他丫鬟、下人高很多,吃的穿用的不用说了。还有小丫鬟使唤,一个个也都是十指葱葱,不沾水不沾灰的。
“那更可恨!”季氏恨声道。攀高枝还说明他们秋家地位高她儿子招人仰慕。借他们之手报复尹知若,那不就是利用他们吗?堂堂庆元侯府被一个绣娘利用,传出去岂不成了大笑话?
秦婆子低着头、垂着双手站在一旁,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她都说了,甚至,早在世子爷第一次决定亲自去见如秋的时候,她就向夫人提出了反对建议,可惜夫人对世子爷很有信心,没有在意。她只是一个下人婆子。能有什么办法?
季氏越想越气愤,让人马上去将秋逸然找回来责问。秋逸然听到说堂舅母“发现”自己同如秋在屋里弄出的动静。顿觉尴尬,脸色很难看。好在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只有他娘一人。
“好了娘,我这么大人了,心里有数。”好一会儿,秋逸然才讪讪道。
“有数?你这么做,还有数?”季氏忿忿道,“这事也就算了,你说说,如秋那个贱丫鬟到底有没有用?尹知若真的器重她吗?你亲眼所见?还是她举出什么实例?”
“这……”秋逸然奇道,“娘为什么这么问,您也是知道的,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从小就是贴身侍候尹知若的,感情非同一般。表姨妈不是也说过,其中如秋最受宠信。”
“最受宠信?哼!”季氏冷嗤了一声,将秦婆子的话复述了一遍,“你表姨母看着聪明,却是容易被表面假象蒙蔽,否则我们这次也不会输得这么惨,还能信她?”
“绣娘?不会吧?没有听如秋说过啊?”秋逸然话出口才觉得自己有些“真傻”了,如秋若是存心欺骗他,还能主动说起自己被贬弃的事?
季氏又是冷哼一声:“那车夫有必要骗人家吗?也是知府府里的采买婆子好奇,多问了一句说尹知若的贴身大丫鬟怎么独自出来,那车夫顺口答了而已。那婆子明显同梅庄很熟,还说了一句‘难怪我上次去梅庄,见那如秋姑娘似乎是住在丫鬟婆子们住的那排房子里’”
秋逸然脸更黑了,贴身大丫鬟可都是住在姑娘院子里,夜里还需要轮流值夜的,哪里可能同其他丫鬟婆子住在一起?
“罢了罢了,”季氏颓丧地挥了挥手,“现在问你也没用,等尹知若过来拜见你祖母时,看看那如秋是不是跟过来,究竟有没有用吧?不过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秋逸然点点头,正想说什么,秦婆子在外面敲门道:“夫人,刘阿根家的从梅庄回来了。”刘阿根家的就是去梅庄送海产干货和向尹知若表达秋老夫人挂念之情的管事婆子。
季氏母子对看了一眼,低沉的情绪瞬间提高了一些:“赶紧让她进来吧。”
刘阿根家的一脸讪讪地走了进来,她知道夫人和世子爷在等待什么消息,可惜,只怕他们要失望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与她。
第78章 吓到
“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尹氏?”刘阿根家的刚进门,季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她说了什么时候过来拜见老夫人吗?”
刘阿根家的弱弱地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将知若的话说了一遍,尤其是关于秋老夫人一路游玩了两三个月那一段,几乎是一字不差,她真的很担心被迁怒啊!
季氏和秋逸然的惊讶表情和墨黑脸色如出一辙,季氏差点失控,嚯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哪里就有这么巧了?谁,让她说出是谁遇到老夫人了?”
好在秋逸然比他娘聪明多了,也冷静多了,对刘阿根家的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季氏怒气未消:“那个小贱人蒙人呢,今日刘阿根家的过去,我可是特意叮嘱挑路上人多的时候,用的马车也是有明显侯府标识的,待我们将话传开,老夫人对她如此心慈疼爱,她却毫不领情,看她不被人唾弃死?”
秋逸然摇了摇头,叹道:“您真这么做的话,继续丢脸的、被人唾弃死的可就是我们秋家了,连累祖母她老人家都被人骂。祖母从南阳回来,根本不需要经过曲州,尹知若却能说得出来,甚至清楚地说出是在春和寺遇见,还能是蒙的吗?这些真要查起来也很容易的。”其它不说,只寺庙香火记录,驿站记录,总不能一一去抹掉吧。庆元侯府毕竟还有爵位在,可以享受一些待遇,比如住在驿站。虽然只能住布置简单的屋,但总好过花银子住客栈,更何况那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反正从驿站里出来,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你在驿站里是住单独高贵小院还是住的大院?
季氏顿时脸白软脚了:“那怎么办?这么好的由头都没能哄到她。而且我们还不能施以压力?什么时候才能实行计划?不会等她真招了赘婿以后吧?”
秋逸然握了握拳:“怎么样都还有整整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呢,我们还有时间。尹知若不肯来侯府拜见祖母,如秋一定会想办法出来找我商量。等我见了她之后再说。”
“你还要见那个贱女人?还信她?”季氏低吼,“等等等。等土匪山匪什么的将尹知若那个小贱人的所有嫁妆都抢了去,你还要她何用?”等别人抢还不如他们抢,虽然要分几份了,可总好过没有。季氏越想越气,小贱蹄子怎么突然就如此难缠了?难道以前那些表现真的都是装的?
秋逸然紧皱眉头道:“哪有那么容易?那些山匪也不是傻的,不懂得打听?否则你认为还会等这么久没人动手?难道不知道先下手为强?”
季氏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没有当家主事的人,几个小孩子懂什么?山匪还会怕不成?
秋逸然很想骂“蠢货”,可惜面前如此蠢笨的人是她亲娘。无奈地再叹了一声才道:“谁不知道梅庄之前是罗大有的?大多数人都只知道罗大有是大郢首富,却不知,他最厉害的可不仅仅是赚钱,还有他的安全防护手段。罗家在大郢各地的几个常住的宅院、庄子里都有严密的、外人无法知道的安全设施、甚至杀人于眨眼间的机关。人对打还能看招数,机关杀人可就防不胜防了。”
梅庄那么大,里面甚至有山有水,处处都可能设下机关陷阱,可不是一个普通宅院那么好对付。没看尹知若姐弟几个自从住下,就从来不出庄子一步?
季氏的脸更白了,可是眼里除了了惊讶还有难以置信。
秋逸然也懒得管她信不信。继续道:“再有,景王爷放话关照尹家姐弟几个,知府衙门的卫队每日巡逻都有意将线路拉倒梅庄外围。这么明显的事可是随便一问就知道的,那些山匪哪里会随随便便去冒险?这样打景王爷脸面的事,林知府和驻扎在西山下的黎守备会安然坐视?更别说黎守备还曾经在尹诏帐下为下官了。”洛城也是交通要道上的大府城,不像一些偏远小镇、野蛮之地那样匪贼肆虐无惧。
虽然都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除非是实力雄厚,还要有足够把握对付机关的山匪,一般人还是不愿意去玩命的吧?
季氏脚真软了,“叵”地一下又向后跌坐回椅子上。脸上还在抽抽。
秋逸然惊奇之下,脑子也转得快。募然沉下脸道:“娘,表姨母不会又出了什么馊主意吧?有什么事您可要同父亲和我商量一下。千万别乱来!”以前他还觉得自己母亲和芳姨母都是精明厉害的女人,可是现在……
季氏慌忙遮掩道:“哪有什么馊主意?就算是她出了馊主意,你娘我就不会判断吗?好了好了,你先看着自己别被那个贱丫鬟骗才是真,别没利用到人家,反而被人当作报仇的工具。还有啊,可别让她怀了孩子!你还要娶妻呢。”
说到儿子娶妻的事,季氏又有些烦躁了,自从和离事件后,秋家声誉受到的影响不是一点点。这些年秋家在贵族圈里日益被人小瞧,要以一般侯爵府邸嫡长媳的标准挑儿媳本来就难(否则他们之前也不会总担心尹家退婚),现在背上忘恩负义、落进下石的名声更是难上加难了。
人情世情就是这样,说“道理”或许不少人都能理解他们怕被牵连,可是谁真正要将闺女嫁进这样的人家,又不能不多想想,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身顺遂,不会有什么灾祸难事。
当然,要巴结侯府,想让闺女做世子夫人、侯爷夫人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但多半是比他们差的人家,要不就是所谓养在嫡母名下的庶女了。真正是他们看上的,瞧不起他们;愿意与他们结亲的,他们又瞧不上。
人家遵循的是“高门嫁女,低头娶媳。”可他们秋家的底子自己清楚,自然想找个能帮秋家、帮秋逸然的亲家,最好还要嫁妆丰厚,能贴补他们的。谈何容易?之前有一个,却是造化弄人。
“好了好了,”秋逸然不耐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我心里有底,知道该怎么做”。别说,他这会儿还真是有些没底了,仔细想想,如秋总是喜欢说尹知若以前怎么器重她,对现在尹知若的事却没说多少,说出来的大都是他也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