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心柔这次是真的怕了,她绝对不敢再自以为是地认为知若的变化是身边下人教唆的结果,而且这会儿她正满心担忧着回京以后将面临的事呢,乍然听到知若的问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尹老夫人。
尹老夫人气得在心里将尹心柔从头诅咒到尾,她让这些人来是替她作打手、唱黑脸、给她当垫脚石用的,结果一个个蠢的要死,尽是帮倒忙拉后腿。
“若姐儿,既是有客人,我们就先回客栈,明天再过来。”尹老夫人尽量让语气慈爱,“若姐儿,你们姓尹,尹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卢尹氏刚想开口,被尹老夫人瞪一眼缩了回去。可是,她们到了洛城就直奔这儿,准备住在梅庄的,哪有订客栈?
知若依然淡然道:“恕晚辈无礼,若还是说过继的事,各位老夫人、夫人就不用再来了,你们真想过继几个孩子的话,天下姓尹的人家还是不少的。”谁说同姓尹,利益就一致了?
无视几人红红白白的脸色,知若继续对尹心柔道:“有一件事姑姑恐怕还不知道,我早已经自立女户。”和离之女子另立女户,即使嫡亲祖母都插手不了她的亲事及其他很多事,更别说什么姑祖母、隔房伯祖母、或者早就宣布断绝关系的继祖母了。
尹老夫人再深深看了知若一眼,径直走了出去。似乎,他们都打错了算盘,她得到的消息都是错误的?这个死丫头好像早就防着他们,可是,一个十六岁、宠着长大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多心眼和算计?她擅自做主提出过继,现在将事情弄成这样,尹家要如何跟太子交代?现在再说不过继,只将他们姐弟几个接去宁州生活,死丫头又能同意吗?
突然,尹老夫人眼睛一亮,看那姐弟仨的模样,根本就从头至尾一副同宁州尹家分清界限的姿态,并不是在说到过继之后才如此的,就跟他们那桀骜不驯的祖父和父亲一模一样。对啊,他们早就被灌输了远离本家的思想,即使她不说过继,他们也不会跟她去宁州的。找到了完美的理由和借口回复太子那边,尹老夫人好歹先松了一口气。只是,在走到门口,听到一个婆子向前面的贵妇招呼时才又黑了脸,她怎么忘了这茬?刚才知府夫人已经听到过继的事了,还听到卢尹氏怒骂尹明泽,她总不能灭知府夫人的口吧?
不行,尹老夫人看了跟上来的卢尹氏三人一眼,决定道:“我们找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就回宁州吧,庆儿媳妇你们也先回京去。”她得让卢尹氏来承担所有过错,既能保护宁州尹家的名声,又能对太子有个交代。其它的,只能再等太子的人指示,等她相公和儿子们拿主意了。
卢尹氏三人愣了一下,点头应了。尹知若姐弟的态度没有余地,而皇上目前为止对尹诏的态度不明,芊昕郡主的封号也没有被剥夺,还有景王爷和那么多军中将领关照尹知若姐弟几个,宁州尹家还真不能强逼着他们过继。
“可是大伯母,尹庆的事还是得请本家多多关照一下。”许氏赶紧道。以前他们顶着镇北大将军府的荣耀,看不上宁州尹家,现在没有了尹诏和芊昕郡主,倒是要巴着宁州了。据尹庆说,宁州尹家在京中也是有靠山的,每年都要献上不少好东西,才能保持在宁州的地位。
第118章 难怪
林夫人带来了一个消息,庆元侯世子秋逸然同大富商许家的嫡长女许元娘订亲了,婚期就定在年底。
“秋家只不过剩下个空壳,家庙里还有个与山匪勾结的老夫人,”林夫人嗤道,“要我说,许家也就是用嫁妆换一个诰命,听说那许元娘还是个利索能干的,真真可惜了。”
“那也不一定,”知若笑道,“各取所需嘛,诰命可是花银子也买不来的,有侯爵爵位在,在许多方面还是比别人有优势的。若那许元娘确实是个能干的,有银子有能力,再加上之前没有的官家便利,说不定还真能做成许多事呢。”而且秋逸然也不是没用的纨绔。
林夫人本是个通透人,知若想到的,她立刻也想到了,微微蹙了蹙眉。因为一些旧事,林知府一向看不上庆元侯府,这次更可以说是踩着庆元侯府往上走,完完全全将庆元侯府得罪了,她打心眼里不希望秋家复兴。
半低着脑袋的知若眼里闪过一丝凉凉的笑意,前世,秋逸然贬妻为妾后娶的正妻可是建南侯府程家的嫡次女。许家和程家比,对秋逸然的助力差得根本就不是一星半点好吧?看来秋家如今还真是缺银子呢。能干?再能干的女子,只怕也要被秋家那位不省事的太夫人、即使身在家庙都不可能安份的老夫人、还有心比天高的如绣姨娘拖耗去大半精力呢。
此时,秋逸然正翻看许元娘的小像和许家抄送过来的嫁妆单子。因为过府就是当家主事的候夫人,许家也不含糊,爽快地将许元娘的嫁妆增加到五万两,另外还答应给女婿秋逸然两万两银票作为支持他打点入京的备用金。
从小像上看。许元娘确实是个美女,只是看上去有些许凌厉,不是秋逸然喜欢的婉约雅致型。不过以现在秋家的状况,他还真没什么资本挑三拣四。若非他现在也算是大郢最年轻的侯爷了,长得也是风流倜傥,许家都未必愿意拿出这么多银子给女儿作陪嫁。
秋逸然越发烦躁了,前两日如秋告诉她。尹知若的嫁妆中不算别的。银票最少就有三十万两,这还是她估算的。尹知若出门时芊昕郡主还给了她一个妆奁盒压轿,也不知里面还装了多少宝贝和银票。可惜那个带锁的妆奁盒是由如春保管的。到梅庄当晚开始,尹知若又开始防备她了,所以她一直没机会到地下室看到所有嫁妆,包括那个妆奁盒。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如此待他?秋逸然一掌拍在桌子上。痛得呲牙咧嘴,也让他从懊悔中醒了过来。
祖母说的对。现在有景王爷维护着尹知若姐弟,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看看尹家二房三房、还有他们庆元侯府如今的状况就知道了,还是先打起精神振兴秋家再说。许元娘嫁妆不少。听说还是个会打理生意的。到时候拿银子打点一下,若能攀上太子,有机会进京为太子效力。以他的能力,迟早能出头的。
秋逸然没想到的是。秋太夫人在京中竟然也有关系,一位年轻时的手帕交给她来了信,还说过一阵子从本家回京路过洛城时过来探望。那位丁老夫人的三个儿子中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外放五品知府,还有一个在太子身边当差,都是很有前途的。
莫名地,秋逸然就是觉得丁老夫人突然找上祖母肯定不只是为了同祖母叙旧、或者帮他们同太子牵上关系那么简单,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十年没有联系的人在秋家最近如此“落魄”时找上门,不能不让他多想啊。可是,如今的庆元侯府有什么值得丁家算计?
突然,秋逸然一个激灵,他想到祖母说的,那个送信的婆子还问了妹妹秋嫣然是否已经订亲,或者看好了人家。
难道是看上了秋嫣然?不会吧?秋逸然本能地摇了摇头,虽然秋嫣然是自己这个庆元侯爷的嫡亲妹妹,但……,他对庆元侯府、自己、还有秋嫣然如今的名声还是很有数的,若说丁家有意与秋家结亲,图的是什么?
秋逸然正在发呆,如绣端着一盅鸡汤进来了:“爷,这枸杞红枣乌鸡汤用小火煨了整整两个时辰呢,您尝尝。”
秋逸然接过鸡汤,看着肚子已经很大,但除了肚子其它部位依然苗条秀丽的如绣笑道:“这些事让丫鬟做就是了,你何苦自己忙乎?”如绣不愧是大家出来的丫鬟,见识、能力都不弱,头脑聪敏有计谋,人也温柔。自从两人长谈了一次,解开心结,秋逸然越发看到如绣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了,更感动于她在前阵子庆元侯府最困难的时候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照顾他、安慰他,帮他一起出谋划策。不仅如此,连太夫人都越来越喜欢如绣,还让如绣帮着她打理中馈。
如绣娇羞地笑笑:“贱妾喜欢照顾爷,喜欢亲手为爷做这些事。太夫人也说了,爷为了侯府每日辛苦忙碌,是秋家的支柱,要贱妾好好侍候好爷呢。对了,贱妾进来时,见爷皱着眉头,可是有什么难事?许家反悔了吗?不肯给那两万两了?还是在嫁妆上动了手脚。”
“没有呢,”秋逸然一口气喝完冷热刚好入口的鸡汤,才道,“你看看,这嫁妆单子基本上都是按我们要求的,很实在,没有什么花俏无用的东西。那两万两银子也说好了,很快就会到位。”跟许家谈判时列出来的秋家的优势、以及所提要求,很多都是如绣想出来的,包括要两万两的支持资金。如绣说了,许家有银子,秋家有爵位,只有许家出银子帮助秋逸然争取更多势,许家才能借到更多力,沾到更多的光。反之,许家即使有银子,也买不到诰命,买不到爵位,买不到权势不是?如如绣所料,许家最终还是应下了。
这也让秋逸然更加感慨如绣的聪慧,如绣说的对,平西侯府虽然对秋家会有些许助益,但平西侯府比庆元侯府强势,会一直压着庆元侯府。而且那二姑娘的身世也是一个死穴,将来庆元侯府复兴了,当家主母有一个清倌出身的亲娘,岂不凭白让侯府低人三分?偏偏有平西侯府撑腰,秋家到时候想对那二姑娘做些什么都难。
如绣还说了一句:“女儿肖母,看看尹知若就知道了,之前明明天真无知,经了事,身上流淌着的芊昕郡主的血液立马就显出了威力,行事作风越发像其亲娘芊昕郡主了。”
秋逸然当时就打了个冷颤,他可不需要一个清倌作风的嫡妻,还是有靠山的。秋家出了一个像他娘那样蠢笨的当家主母已经很惨了,可不能再出一个尽会拖后腿的。
不如娶许家姑娘,许家就是个富商,即使以后真成了皇商也没有权势,钳制不了他们秋家,不是所有的富商都能做到大郢首富罗大有那样的。当然,若是罗家的女儿,也看不上他们这个日渐衰败的庆元侯府。
听说那许元娘倒是个能干大气的,因为许家很早就存了攀附权贵的心,对嫡长女许元娘也是自幼精心培养,还重金从京城请了教养妈妈。
秋逸然将许元娘的小像和嫁妆单子收好,轻轻拍了拍如绣的小脸,笑道:“你现在都成了我的军师了。许家这边的事已经定下,到时候那两万两银子中先拿一万做聘礼,你帮着祖母一起张罗。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太操心。”现在如绣本就帮着管理府中部分事务,倒也合适。
“是,”如绣乖巧地应道,“太夫人对贱妾很好,贱妾也不忍看到她老人家太辛苦呢。”
“嗯,难怪祖母疼你,”秋逸然满意地点点头,“对了,你也带着嫣儿学学管家和女红什么的。”那个妹妹还真是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娶妻不同纳妾,仅仅漂亮是不够的。
如绣微微蹙了蹙眉,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只要大姑娘不嫌弃,贱妾自是愿意,只是……。爷,难不成您刚才一脸烦忧,就是为了这事?大姑娘看不上贱妾也没有关系的,等夫人进了门,请夫人教导她也还是来得及的,听说夫人的教养妈妈也是京里有名的呢。”
“倒不是这事,不过也有些关联。”秋逸然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将丁家老夫人要来的事说给如绣听,包括送信婆子的话,“你说是不是我想岔了?不是我妄自菲薄,实在是这大半年来秋家出了太多的事,丁家如果在一年前有结亲的心事,我或许还看不上他们呢。”一年前尹家还如火如荼,尹知若又准备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来。
“丁家?”如绣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惊呼道,“兵部尚书丁家?”
秋逸然愣住了:“你知道丁家?”如绣虽然在京城十多年,但大户人家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也是常年在深闺内院中养着的,怎么知道外面的官员?除非姑娘议亲什么的听长辈说了,可应知若早早就同他定了亲事的。
如绣点头道:“嗯,一次偶然听到几个婆子在谈论,好像是那丁家的嫡孙生病发高热坏了脑子,变成了痴儿,十六七岁的大男人成天口水滴答的。那痴儿身边侍候的丫鬟正好是尹知若院子里一个婆子的远房侄女。”
第119章 刁蛮(1)
秋逸然订亲的事并没有给梅庄带来什么影响,甚至可以说连一点点水波澜儿都没有。从上到下都忙着呢,庆元侯订亲不订亲与他们何干?只要那起子人不要再跑来祸害梅庄、祸害他们家大姑娘就行了。
这日一大早,知若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男装锦袍,带上同样着男装的如春和如冬,准备进城,一来去“点点心”看看,二来考察市场,多体验一些世态民情。虽然她前世也在大郢生活了二十五六年,但基本上都在内宅,到了秋家后更是没有出过门,这洛城她就没逛过一条街一间店铺。
不料,刚下楼就被知萱和她的白雪拦住了。知萱嘟着嘴扑上来:“大姐你是不是要进城?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