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夫人一噎，暗哼了一声，倒是坦率！不过也真是厚颜无耻，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自觉，难怪庆元侯府看不上！（世人就是这样奇怪，明明平日里都在笑庆元侯府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一旦恼了尹知若，就变成“难怪庆元侯府看不上”了，林蓉是这样，潘大夫人也是这样。）
“哦？是嘛？”潘大夫人似不经意地继续道，“我就说了，英国公府同尹家一向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二郎突然想到让灵儿住在梅庄，原来那时候尹大姑娘同二郎就已经认识了。”
知若摇了摇头：“潘大夫人误会了，那日知若带幺妹去巡店，在好再来楼下正好遇上潘世子，且幺妹同潘世子碰巧一块施舍了一位卖身葬父的姑娘而已，并无其它任何交集。巧的是，我们有一位世叔，就是震远镖局的铁总镖头，同潘世子也认识，在潘世子来洛城当差时托他给我们梅庄捎了些东西，后来潘世子同我的两位弟弟投缘，来往得比较多一些。”
若是按照知若的性格，才没有兴趣向宋氏解释这一大通，只是人言可畏，古代封建制度对女子又最是苛刻，刚才宋氏那一番话模棱两可，实在有私相授受之嫌。正好凌嬷嬷、奔月几个也在，她解释清楚了，一来避免将来万一有什么风言风语传进宫里引起皇后不快，二来也堵了宋氏的嘴，以防她借机造谣用来对付潘家铭，白白拖她下水。
别说，知若真相了，潘大夫人还真是有此打算，无论潘家铭是不是同尹知若私相授受，不论他们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勾搭上的，她都要盘算着好好用一用，既算计了潘家铭，又替敏儿报了仇，一箭双雕。要怪只能怪尹知若倒霉，就算她没有与潘家铭勾结、坏敏儿的名声，就冲她姐妹俩那日坏了本来完美无缺的局，毁了小莲那颗好棋，也是活该！
只是她没想到，知若反应如此之快，且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有凌嬷嬷在一旁见证，她以后若是想以此作什么文章还真难。
不过，潘大夫人同时也放下了之前那个疑虑，尹知若没必要说谎，她说的那些都很容易查实的。
“哎哟，真是个实诚孩子！”潘大夫人笑道，“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也不是什么事，瞧把你这孩子认真的。若是让二郎知道了，还以为我查他的行踪呢，肯定要不高兴。你不知道，那就是个最怕管束的皮猴子，哈哈哈。”
凌嬷嬷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奔月定力就差了一些，只能故意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那片田。
知若则是半垂着眼眸，就像大多数羞怯的大家闺秀一样，没有接潘大夫人的那番话，有意义吗？
第252章 算计 （两更合一）
有这样一个无时无刻不想着算计、或者黑一下自家侄儿的慈爱大伯母，呵呵，难怪潘家铭会成为京城第一纨绔，总好过变成一病孬、傻子、残疾、甚至冷冰冰一具尸体吧？
宋氏见知若好似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不禁又恼起来，这人究竟是傻还是精明？给点反应才对嘛！刚才不是反应挺快的吗？
虽然敏儿同尹家姐妹的第一次相遇很不愉快，但，只要那日的局面不是潘家铭安排的，一切只是巧合，她还是可以按照原计划拉拢尹知若，不打不相识嘛，何况只是小姑娘之间的小争执而已，真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事。
所以，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揭潘家铭的底，让尹知若知道他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不靠谱的人，免得小姑娘被他的身份和外表迷惑了，存了投靠于他的心。虽然以尹知若如今的身份，即使能进英国公府也只可能是个妾，可英国公府世子的妾室自然非庆元侯府姨娘能比不是？
然而对于他们大房来说，若是潘家铭多一个嫁妆如此丰富、还牵扯上什么军队影响力的妾，可不是好事，那就是潘家铭的一大助力啊，对大房极为不利。
突然，宋氏眼睛一亮，如果尹知若同样是进潘家为妾，但纳她的是潘家锦而不是潘家铭，那助力不就是*潘家锦和他们大房的了？
宋氏越想越兴奋，按照她家老爷所说，随着最初的怒气消去。皇上是越来越念起尹诏和芊昕郡主的好了，虽然尹诏要平反不太可能，但谋逆罪名却是基本上定不下来了，芊昕郡主的封号更是稳固的很，从事件爆发至今从没有一点被剥夺的风声。
加上尹、齐两家两代大将军在军中的影响，梅庄这几个尹家子女还真不是普通的平民，甚至比京城那两房以及宁州尹家中所谓的官家子女还要有价值，尤其手握巨财、还凭借“将士之家”在皇上那都留下印象的尹知若。
和离弃妇自然不能做她儿媳妇，但是给个贵妾、甚至平妻的名分还是可以考虑的，毕竟。虽然贵为英国公府大爷。潘家锦自身现在也只是个秀才，既没有官职差事，也没有世子身份。
重要的是，有了军中的影响力支持。还有巨大的财力支撑。潘家锦争夺英国公府资源的实力自然不同往日。连皇上皇后应该都会多看几眼、甚至刮目相看。亲近不亲近的，除了血缘关系和那层肚皮之隔，利益多少也是首当其冲的。
当然。若是此次锦儿能掳获纯禧公主的芳心，娶纯禧公主为妻，将来再纳尹知若为妾，那就太太完美了，只是，那种情况下，尹知若最多只能是贵妾，平妻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在嫡公主之下为妾，也不算委屈不是？
因了这突发的心思，宋氏对尹知若的态度马上来了个大提升，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三分。先笼络好尹知若，才有可能让她耐心等到锦儿娶妻以后再进门，好在尹知若还要守十五个月的孝呢。
尹知若哪里能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惦念上她了，还很慷慨地考虑什么平妻、贵妾，否则肯定直接给个白眼，真是能做梦！贵妾？正妻她都不稀罕好吧？
主客依次坐定，宋氏见潘舒敏仍然黑着脸嘟着嘴，暗叹了一口气，脸上慈爱笑容不变：“灵儿住在这里，叨扰你们姐弟几位了，我这个做伯母的，还真是要好好道声谢。这孩子娇生惯养，是我们国公府的宝贝疙瘩，难免娇纵了些，又不怎么爱说话，若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还请尹大姑娘多多包涵。尹三姑娘，萱……萱儿是吧，你看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要多让着我们灵儿哦，皇后娘娘最是宝贝她这个年纪最小的侄女儿了。”
知若正好刚抿了一口茶，借着放下茶杯的动作侧身略偏过脑袋，又用帕子印了印唇角，眼里浓郁的讥讽和不屑之色一闪而过，这才坐正了身子，端起客气的微笑，刚要开口敷衍两句场面话，同时看看怎样不留痕迹地替小舒灵讨个公道。
不想，萱儿可没想那么多，直接张口维护起她的好朋友：“潘大夫人太自谦，灵儿姐姐一点都不娇纵，萱儿最喜欢同灵儿姐姐一起学习、还有一起玩了，尤妈妈和陈先生也都夸灵儿姐姐，要我多向灵儿姐姐学习呢。”
知若暗自点头，有些话她不方便说，萱儿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说出来却是让人很难计较什么。且尤妈妈教导的极好，知萱小小年纪，回应时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语速也不急不缓、恰到好处，小眼神里除了礼貌的克制，就是对潘舒灵的维护之意。
太自谦？知若暗暗叫好，这三个字用得太棒了，陈娘子的功劳，呵呵！
凌嬷嬷和奔月的眼里也是一个字：妙！暗道难怪世子爷如此疼爱这个小姑娘，也不枉自家姑娘真心相待，姑娘七八岁了，还从来没有同哪个小姑娘如此亲厚呢。
宋氏的脸色却是难看得很，快赶上偎在她身旁的潘舒敏了，暗骂果然是芊昕郡主那个泼辣货的闺女，这两姐妹怎么都是这样牙尖嘴利的？真不讨喜！
“你这小东西还真是护短！”知若笑呵呵地嗔了知萱一眼，眼中却满是宠溺“知道你同潘五姑娘要好，可人家潘大夫人也只是客气话，捧捧你而已，潘五姑娘娇纵不娇纵，潘大夫人还能不知道？”非不得已，还是不要正面得罪宋氏的好，也没什么交道可打，又何必多树一个敌人？京城里恨不得多踩他们姐弟几脚的敌人已经够多了，能少一个是一个不是？
老话都说了，宁愿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而宋氏绝对是个小人。潘家大房再如何不济，也仗着英国公府的势呢，能不交恶尽量不交恶吧，至少不正面交恶。
“就是就是，”宋氏也讪讪笑道，“萱儿还真是个护短的孩子，同我们家敏儿一样，敏儿也是最护着灵儿这个妹妹了。对了知若丫头，萱儿刚刚说的尤妈妈，可是京里那位尤嬷嬷？”不是说尤嬷嬷南下投奔侄儿去了吗？原来继续回到尹家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位尤嬷嬷还真行啊。是早就预估到皇上不会定下尹诏的谋逆罪，还是尹知若给的酬劳太高，禁不住钱财诱惑，竟然舍下京里那么多权势大族的邀请。跑到这么个庄子上来？
知若笑道：“萱儿的教养妈妈一直是尤妈妈。没有换过人。去年我回京接弟弟妹妹的时候，尤妈妈就同我们一起过来了，她舍不得萱儿和她二姐。”若不是基本上笃定这一世父亲的谋逆罪名应该也不会定下。知若当时根本就不会同意尤妈妈回来。
还真是尤嬷嬷，宋氏暗自撇了撇嘴，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能说动尤嬷嬷跟她回京呢，如果尤嬷嬷愿意教导潘舒敏，自然要比已经说好的曲妈妈更合她心意，对潘舒敏的名声也更好。
或者，先用着曲妈妈，等尹知若进门以后再让她主动劝尤嬷嬷转投英国公府教导敏儿，到时候许她将来跟着敏儿养老，有那样一位精明老练的嬷嬷跟着敏儿嫁去夫家可是一大助力。
毕竟，现在她还要笼络住尹知若姐弟几个，让她死心塌地地投靠锦儿和他们潘家大房呢，因为尤嬷嬷的事再惹矛盾可不太好。好在敏儿还小，许多人家的姑娘在十二三岁时才请教养妈妈呢，指点几年规矩礼仪什么的好议亲和备嫁，越有名的教养妈妈，聘请费用越是昂贵，不是所有人都能轻轻松松承受。如果不是背靠英国公府，就凭老爷那点俸禄，呃，他们也是不可能这么早请教养妈妈的，尤其尤妈妈、曲妈妈这样名声响的。
“伯母没有什么事的话，灵儿和萱儿妹妹要告退了，陈先生让我俩比赛背诗呢。”潘舒灵见宋氏扯东扯西地好像并没有什么话要同她说，就不耐烦地想离开了。姑母也让她少同伯母和四姐姐在一块，别表现得太无礼就行。当然，有凌嬷嬷跟着，她也不怕自己会表现得太无礼，凌嬷嬷会及时提醒、阻止她的，或者替她圆回来。
上不得台面的死丫头！宋氏暗咒了一句，在外面也不知道掩饰着点，家丑不可外扬，在外人面前不应该展现和睦温馨的家风吗，还四品宫嬷教导出来的呢，哼！
咒骂归咒骂，面上却丝毫不显，当然，这对宋氏来说只是吃饭喝水一般常做的事罢了，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哎呦呦，”宋氏笑呵呵道，“梅庄还真是好风水，我们灵儿都会背诗了，还如此迫不及待。去吧去吧，让你们敏儿姐姐同你们一块去，也带着她好好转转，她这还是第一日到梅庄呢。”让敏儿同尹知萱熟悉一下，缓和缓和，小孩子最不记事，说不定不要一个时辰就说笑自如了，那样她婉转提出她们母女俩也同潘舒灵一块暂住在梅庄就更有把握些。
潘家铭不愿意牵线有什么关系，人家主人点头邀请不就得了？如果能住在梅庄，一来，相处得多了，有利于尽快与尹知若亲近起来；二来，潘家锦也有藉口过来梅庄走动，她相信，她的锦儿那么优秀，对姑娘们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三来嘛，离徐家别庄也近不是？她每日去关心纯禧公主、找西娅公主聊大郢风俗也便利，从驿站过来太远了。
听了宋氏的话，知若简直无语了，这位“和蔼大伯母”名声在外的潘大夫人还真是时刻不忘损侄儿侄女几句呢，都成一种不自觉的习惯了吧？
不过，潘舒敏小姑娘似乎不怎么体会她娘的苦心呢，一脸嫉恨地瞪了自家堂妹一眼，脚下也没有动的意思，不知是不情愿跟潘舒灵二人一道，还是等着潘舒灵或者萱儿的亲口邀请。
潘舒灵二人还没有进一步反应，凌嬷嬷先为难地皱了皱眉：“大夫人，五姑娘和萱儿姑娘要背诗，不如请尹大姑娘派人领着四姑娘转转？”继而向前走了一步，在宋氏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的交代，我不敢不谨慎，还请大夫人见谅。”
“你……”宋氏脸色铁青，刚想骂人，不知为什么，脑袋里一个激灵，突然想到潘家铭前几日重提“属相相克”的事，生生克制住了。若是这位丝毫不给她面子的凌嬷嬷当着尹家主仆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属相相克，甚至敏儿克潘舒灵的话，敏儿的名声就完蛋了，她还不能反驳，因为“属相相克”是她先提出来的，而所谓敏儿克潘舒灵之说，是皇后娘娘让钦天监算出来的，她敢说钦天监胡扯，还是皇后娘娘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