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军本来人数就不占优了,又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壮汉杀入,也不知从谁开始,居然转身就逃,这一逃,便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全军轰然而散。
时间紧迫,蒋炎顾不上追杀,当务之急,是把台基毁掉。
后面的船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到了喊杀声,船上的众人虽然焦急,却不敢催促,生怕越催越乱。
台基是由坚硬的巨木层层垒起,上面垫着块至少数万斤的巨石,粗如儿臂的铁链一圈圈的绕着,很明显,哪怕用巨斧劈砍,短时间内都未必劈得断。
蒋炎看了看,便深吸了口气道:“大家一起劈,把木台劈开!“
近百人一起动手,刀砍斧劈,不片刻,就把底下的木架一层层的劈断,当劈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已近乎于散架的木架终于崩塌,轰隆一声,巨石坠了下来。
砸入地面三尺!
连带铁链都被绷紧离开了水面,对面的那块石头,一阵剧晃,惹来惊恐的尖叫声。
“快,稳住,稳住!”
“上,千万别倒了!”
“都上去!”
近百名羯人军卒奔上木台,使劲抵着巨石,压的骨头都要碎裂,却是抵住了,但是石块也没法推回原位,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平衡。
船上的人,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那个急啊,就差一点点!
蒋钊突然灵机一动,向岸上大吼:“浇水,浇水,把水浇松!”
蒋炎恍然大悟,黄河沿着岸边,都是沙土,质地松软,这也是巨石不能直接压在地面的原因,必须要通过一层层的木架分摊重量,现在木架没了,巨石直接压在土里,也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只要浇水,沙质土就会下陷,自然会带着巨石继续陷落。
众人一瞬间明白过来,争先恐后的跑回河边取水,没有木桶没关系,有头盔,身上还有衣物,每个人都把上衣脱去,在水里浸透,又提着装满水的头盔,飞奔回去。
这是在与生命赛跑,后方的追兵,已经点燃了火船,狭窄的河面上,火光滚滚,浓烟冲天,根本无从闪躲,哪怕用竹枝抵住,也会因后面的火船堆积,最终承受不住。
可以说,这就是石勒设的一个杀局,上游以火船追杀,下游以铁索横江,非得把东海水军困死在黄河不可。
黄河北岸,近百名军卒吃力的扛着巨石,脸色铁青,脚底的木台不时发出噼啪嘎崩的糁人声音,内心充满着恐惧,将领不是不想驱赶更多的人上去,实在木台快承受不住了,恐怕再有一人踏足,都会轰然崩塌,而在黄河南岸,一名名军卒快跑,如接龙般往巨石周围浇水。
“轰!”
突然之间,地面一陷,巨石又深入几寸。
而在对面,那块半倾的巨石也是骤然一压,那些羯军只觉腰背欲折,甚至有人的嘴角都溢出了血丝。
“快,再浇,再浇!”
“娘的,弟兄们,跟老子爬上去!“
这个变化,让东海水军士气大振,几名出身于阎平家水匪的军卒被激起了凶性,七手八脚的爬到了巨石上面,这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几个人,近千斤的重量叠加,巨石再也承受不住,轰隆一声,整颗都陷入土里,顿时,尘土漫天。
那几人惨呼着被土埋住了。
“俺的娘,快拉我一把!”
“我他娘的都快给震死了!”
“草,哪来的臭味,是你小子,你他娘的屎被震出来了!”
赶忙有同伴把这几人从土里挖了出来,急回头看去,对面那块巨石被铁索一拉,顶托的百名羯军再也承受不住,全部被压到了底下,那喷涌而出的鲜血,隔着河都能勉强看到,分明是被压成了肉泥,可这还没完,又是轰隆一声,台基被压垮了。
由于对面的拉力还在作用,与石块猛然坠落的力量相互叠加,巨石居然向着河岸滚动起来,所向披靡,凡是躲避不及者,均是被压在了底下,一路碾过。
最终,哗啦一声水响,巨石滚入黄河,带起了滔天巨浪,那条铁链失去了索引的力道,也随之落入河底。
“快,快上来,上来!”
船上的军卒激动兴奋,大声吼叫。
一行泥人连兵器都不要了,撒开脚丫子狂奔入水,船上坠下条条绳索,抓住就往上爬,河边乱哄哄一片,不片刻,所有人都上了船。
“快,快离开!”
桨手运桨如飞,而此时,火船就在屁股后面数十步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