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虎目一阵闪烁,按他的原意,是极为不齿杨彦的妇人之仁,他每到一处,就是杀杀杀,大丈夫立身于世,当杀个痛快,可是在郯城,他被杨彦杀的全军覆没,仅以只身脱逃,而今在关中,也是一败再败,今日来攻,实是存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要说胜算,无非五五之分罢了,因此实在没什么底气去嘲讽杨彦。
最终只是哼道:“战局稍纵既逝,既然明王自误,那可怨不得孤胜之不武了,传令,命骑兵抓住时机,尾随丁役入阵!”
“诺!”
众将齐齐施礼。
而此时的建章宫遗址,于药已赶到了阵前,透过细密的雨丝,眼见百姓们已堪堪进入神臂弩的射程,当即喝道:“喊话!”
阵前数十名嗓门大的军卒手持喇叭,齐声卖力唤道:“乡亲们,请望正中看,那里有一处约三百步宽的长壕无人把守,你等可把土推入其中,速速过来,一直向前跑,莫回头!”
“大王有好生之德,不忍你等平白丧命,故放你等入阵,但别处不许填土,否则格杀勿论!”
丁役都有些茫然,这是真的还是做梦?明王竟仁义至此?两军阵前还在乎自己的贱命?
夹杂在百姓中的军卒也是满脸不敢置信之色,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了。
“速去,速去!不许再靠近,全部去中间,否则咱们要射箭了!”
明军弓弩手继续大喊。
丁役们陆续回过神来,两军阵前,夹在数十万大军之间,本已没人抱着生还的希望,如今却有条生路摆在了面前!
“明王仁义啊!”
“我等贱命,不值啊,不值啊,呜呜呜~~”
数不清的人,跪在泥泞中,叩首大哭。
“哭什么哭,还不快进来?”
明军弓弩手急声催促。
丁役们这才回过神,纷纷爬起,推着车冲向豁口处,有人索性连虾蟆车都不要了,就手扔在了原地。
于药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些的杂乱无章的虾蟆车不正可以阻挡骑兵么?车上堆满了泥土,足有数千斤的重量,马匹以高速撞上,多半会两腿断折,当即大声唤道:“让百姓把车丢在原地!”
“把车丢下,豁口处继续推车填壕,对,就是这样,不要耽误时间,越早填上越早得救!”
前方的弓弩手大声呼喝。
“娘的,不想活了?都给老子往前推,继续填,不许全挤到豁口那儿!”
“谁再敢跑老子就杀谁!”
羯军也从木驴后方威胁,但丁役哪会听他的,依然把车弃在原地,撒腿奔跑。
羯军见喊话无效,挥刀砍劈起了身周的丁役,可如此一来,丁役们更是发了疯般的向前跑去,毕竟明军有言在先,填别处的壕沟,将以乱箭射杀,横竖都是死,真不如拼一把,况且把别处的壕沟填了,也会给明军带来麻烦。
人心都是肉做的,两军交战,步步争先,而明军为了救他们的性命甘愿放弃长壕,此恩此德,不报也就算了,又怎能去做那落井下石的白眼狼呢?
乱哄哄的人群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地面的雨水被染成了一酡酡的鲜红色。
荀灌站高地望着,愤怒到了极致,却无可奈何,前线的明军没有放箭,她理解于药,打头的大多数是丁役,羯军几乎都躲在后面,箭矢只能射死丁役,而射不死羯军。
羯军也不放箭,把前面的丁役射死了,就没人给他们挡箭,会直接暴露在明军的箭雨中,相对于进攻一方,守军总是要占些优势,因而只是劈砍身周的丁役,真正跑远了,也听之任之。
丁役带着羯军,近十万人逐渐收缩,最终汇成一股洪流,冲向明军指定的豁口,争先恐后的把虾蟆车往壕沟里推,身后的地面,满是零落的尸体与成片的红色水渍。
突然猛一阵欢呼,丁役们一脚深一脚浅的涌了进来,没有填平的也加快了进度,当然了,冲进来的不仅有丁役,还有手持武器的羯军。
事先没人能想到,本以为九死一生的攻打建章宫之战,竟会如此顺利的混了进来,一时之间,均是兴奋的狂嚎乱叫。
当然了,他们也清楚,必须要及时抢占有利地形,为后续大部队的开入创造条件,才会有生返的希望,因此始终混在丁役里寻找机会,哪怕身周已有密密麻麻的明军围了上来,也不太担心,有丁役为质,他们料定明军不敢从远处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