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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空站在舞台的红布幔後方,身边是搭档严崑,两人都穿着绣有浪花的藏青se大挂。这是他们今晚最後一个节目,演完就能下班了,因此他心情很雀跃。
主持人报幕完,两人便一前一後走上舞台,底下坐满了观众,有的滑手机有的吃零食,面貌模糊。陈若空眨眨他那双狐狸眼,竟辨认不出任何一个人的五官,可他明明没有近视呀!
严崑在铺着红布的桌子前站定,陈若空则站在一支麦克风前,两人鞠了个躬,掌声响起。
「感谢各位热情的掌声。虽然对剧场来说,我们哥儿俩都是老熟人了,但还是得先做个自我介绍……」
陈若空无视那不自然的观众席,照例开始垫话,也就是进入主题之前的闲谈部分。剧场跟上节目不一样,时间b较宽裕,有大量铺陈的空间。他说起话来很温润,嗓门不大,就像唱歌一样,但每个字都清脆乾净,听起来很舒服。
「我叫陈若空,身边这位是我的好搭档,严崑老师。」
陈若空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发觉严崑没有答腔,转头看了一眼,顿时倒ch0u了一口气──
严崑不见了!
「啊?」
陈若空慌了,明明前一秒还在舞台上,一个b近一百九十公分、像职业保镖似的大块头居然人间蒸发!但底下的观众却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一张张朦胧的脸,毫无反应地对着他,令他浑身发毛。
不行,得稳住。
「严崑老师,您快回来吧,咱俩今天演的是相声不是魔术啊!」
陈若空做出夸张的表情,对着空无一人的布幔後面大喊。
没人回应。
不仅是严崑,工作人员、主持人也都消失了,平时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老熟人在後台热切的目光,今天却只剩下一片黑暗。
观众席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陈若空猛地转头,发现那无数张没有五官的面孔中,唯有一人的模样特别清晰。
陈若空顿时感到脑子被重击。
那个男人身穿sh漉漉的塑胶雨衣,头发披散在脸上、脖子上,浑身沾满泥土。他脸上有道竖着的疤痕,从额头一路延伸到下巴,猛一看就像整个脑袋被剖半了一样。
不可能。
已经过去那麽多年,他不可能会回来的。
但是,那千真万确就是他。那张脸,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耳边彷佛又回荡起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
意识摇摇yu坠。
陈若空用仅存的理智,伸手握住麦克风架。
没有触0到物t的感觉,也没有踩在地板上的感觉。
表演还没结束,得说点什麽,什麽都好。
不能在这里停下。
快啊!
他张开嘴,喉咙像是被掐住似的发不出声音,接着便感到脚底悬空,低头一看,舞台的地板不知什麽时候不见了,他整个人连同麦克风一起,坠入万丈深渊。
「哇啊啊啊!」
陈若空在床上惊醒过来,天光从百叶窗洒进房间,电风扇嗡嗡转着,能嗅到竹编凉席的气味。
一切如常。
他花了几秒钟才逐渐找回现实感,原来,又做恶梦了。
「唉,这都第几次了啊……」
陈若空活动僵y的筋骨,发现背後出了一身汗,心跳迟迟慢不下来。他不是经常做梦的人,睡眠品质一直都不错,可最近这一个月,他几乎是天天做恶梦、天天被吓醒。
拜这所赐,他最近好几次演出忘词,连快板都能唱错,还瘦了一圈,ga0得剧场老板都叫他放假,状态ga0好再回来。
这能怎麽办?要不要做恶梦,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陈若空很无奈,他都不禁佩服起自己梦境的内容之丰富,每天换着花样吓他,但每次都是以见到那个身穿雨衣的男人作结。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陈若空盘起腿来沉思,今天没有演出,所以有大把时间可以捋清思绪。
都说压力大、生活起变化的时候容易恶梦缠身,但他最近并没有过得特别不顺遂,也没有跟人吵架,生活平淡到了无聊的地步。他把近期的记忆翻来覆去搅了半天,最後终於从那一团乱麻中找到一撮小小的、稍微不小心就会忽略掉的的线头,伸手一ch0u,顿时豁然开朗。
「对了……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天」是周日,下着毛毛雨,演完节目後陈若空和严崑换下演出服,各自从剧场後门离开。陈若空穿着黑se大挂,撑着一把纸伞,配上有小狼尾的乱发和右耳挂着的中国结耳环,走在街上回头率高达百分之百。
对他来说大挂也可以是日常服,跟演出无关,纯粹是因为喜欢民国风。
陈若空本想去附近的甜品店买几个面包,可雨势却忽然变大,大挂边角都sh透了,只好先到骑楼下避雨。
「你是哪个时代的人?为什麽穿成这样?」
忽然有人说话
', ' ')(',陈若空吓了一跳,原来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一名披着白se斗篷的人,兜帽下的头发和眼睛也都是纯白se,乍看之下不过十五六岁,五官宛如雕琢过後的玉石,异常端正工整,甚至分不清x别。
陈若空打趣道:「您问得好!实不相瞒,敝人乃是民国初年修炼成jg的老狐狸,平生没有别的嗜好,便姑且以相声演出之名,行夺人jg魄之实,打发时间罢了。」
他这人有天生的表演慾,即使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得开开玩笑才过瘾。然而,对方并没有什麽反应,只是用那双白得几乎透明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唷,吓到您啦?」见有点冷场,陈若空不甘心地补了一句。
白发少年忽然伸出藏在斗篷下的手,宽大的袖口边缘像被火烧灼过那样破破烂烂,手腕竟扣着镣铐,断裂的铁链垂下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证明那并非装饰,而是沉甸甸的实物。
一道血红的光芒从少年手掌中窜出,s入陈若空的x口。
然後,他便断片了。
这段记忆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陈若空怎麽都想不起来後续,他可是从小就开始背贯口、背数来宝,记x好得吓si人,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怎麽会没有印象?
简直就像是……有某种力量把他的记忆给抹去了一样。
陈若空头皮有点麻,大夏天的起了身j皮疙瘩。不会错的,那白发少年就是害他做恶梦的元凶。虽然不晓得他怎麽办到的,但显然已经超越科学可以解释的范畴。
「那家伙该不会是鬼吧!现在去拜拜来不来得及啊?咦……不对不对,说起跟鬼有关的事,我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专家吗?」
陈若空眼前一亮,0出手机拨打那位「专家」的电话。
【刘白】
接到陈若空老师的电话时,我正在跟鬼打架。
喔,这不是什麽奇怪的譬喻法,我是确实、真正、百分之百地,拿着我的法器虎头牌,在跟一只0t的变态鬼打架。
「喂!陈老师啊?嗯嗯嗯好久不见,等等我现在没空靠北!啊没有啦不是骂你,你不要生气欸g你先不要乱爬好不好,恶心si了!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握着虎头牌,指着面前那秃头猥琐鲔鱼肚变态鬼大吼。
这家伙在汽车旅馆跟小三happy到一半忽然马上风,si的时候全身一丝不挂,变成鬼当然还是光溜溜。难道就没个人烧件内k什麽的给他穿吗?有想过这样会让祂变成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妨碍风化的变态鬼吗?不要以为变成鬼就不用穿衣服,还是有人看得到啊可恶!
0t中年男鬼手脚并用在天花板跟墙上爬来爬去,看起来像只r0e大只猪,没错字,视觉冲击力直接爆炸。祂自从si掉以後就一直待在汽车旅馆不走,可能是没能跟小三战到最後的怨念太深,每个住进这房间的人都会被祂鬼压床,吓得没人敢来。
不堪其扰之下,旅馆的人透过我老板联系上我,「请」我来帮他们处置这个变态。
老板是这麽跟我说的:
「小白啊,我想你也知道……你是所有助手当中最资深的,但还是太缺乏实战经验,你明白我意思吧?咱把这案子交给你,你千万不要觉得是在刁难你、欺负你。这种鬼虽然思想y邪、样貌猥琐,但不会有取人x命的意图,对你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练手对象,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拉拉杂杂一大串,我基本上全程结屎面听完。
好啦好啦,话都你在讲,总之就是没人想碰就丢给我。
「抱歉,陈老师!我现在没空讲电话,待会再聊!」
为了速战速决,我把电话挂断,举起虎头牌变成的手枪,对准天花板上的王八蛋。说来惭愧,我的枪法不是很准,加上这货满屋子乱爬,从刚才到现在扣了十几次扳机,楞是没一次打中。
我感觉快晕倒了。这法器吃的不是子弹,而是我的元神,可以理解成跟jg气差不多的东西。元神储存在人t五脏六腑,可以透过修炼增加,消耗掉也能自然恢复,但要是一下子用光,人就会像低血糖一样晕倒。
据我那道士朋友胡子越所说,法器这东西本来就会耗损主人的元神,所以不管作法还是画符都需要有一定的修为才能达成,像我这种没啥修为只会练萧威的人,能让法器听我的话就不错了。
经过不懈努力,我现在的上限大概是二十枪左右。但刚才光顾着乱枪打鸟,加上跟陈老师讲电话,忘记数还有多少扣打。总之不管怎样,能在五枪以内结束是最保险的。
我对着老变态怒吼:「你给我下来!」
祂晃着pgu:「你怎麽不上来!」
「上来就上来!」
「那你倒是快上来!」
「我就偏偏不上来!」
我边跟祂绕口令分散祂的注意力,边把枪口对准祂的大头。
好不容易祂停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大胆扣下扳机,金se的子弹化作光束,直冲
', ' ')('变态脑门,这一次,祂没能闪开,额头直接被我打穿一个洞,整只鬼软趴趴地掉下来。
我吹了下枪口,把虎头牌收回口袋,得意地拿出符咒朝祂走去。
「请你乖乖进到符里面,去y间投胎,下辈子记得不要外遇哈。」
我把符摊在祂面前,祂趴在地上,特委屈地看了我一眼:「人家不要嘛。」
然後,祂,用祂那肥嘟嘟、r0u团团的手臂,抓住我的小腿。
在此贴心地向各位朋友说明,被鬼0的感觉超恶心,冰冰凉凉、软软绵绵,就像被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蒟篛贴在皮肤上,一万次我也习惯不了。
我顿时青筋暴起,迅速拔枪又给祂一记子弹,然後,眼前一黑,彻底晕倒。
结果ga0了半天,我还是抓不准自己元神什麽时候用完……
这,就是我再平凡不过的日常生活。
事後我立刻冲去找陈老师,当面跟他道歉并解释原因,他摆出了然於心的表情,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麽个事儿?唉,其实您要是真的在忙,不接我电话也没关系!总b接了又胡乱说话来得好,您说是吧!唉,说到底也是我糊涂,这年头时间多宝贵,人人都争分夺秒抢着赚钱,谁还讲电话?语音讯息都没空听,连文字都得力求jg简,超过十个字儿的那都叫冗长,对不?」
我完全不敢讲话,有够心虚。
基本上陈老师脾气很好,没人见过他生气,但这不代表他不会骂人,例如现在,他摆明就是在「骂」我。
「……真的很对不起。」
「别那麽严肃啊!我真没生气。嗯……这话说到这个现代人凡事力求jg简的风气,我就想到我一个朋友。他这人呢,为了能用最少的字传达最多的讯息,跟人说话都用文言文。」
「什麽东西?」话题怎麽会跳来这?
「文言文多好啊!既省时又省力,更重要的,是显得有文化。」
「蛤啊?」
「这不有一次我俩一块去爬山,走到半途他忽然停下了,问他怎麽回事儿?一般人这时候会说我觉得好累,好想快点回家!但是他不一样,您猜怎麽着?」
陈老师的话又多又密,经常让人cha不上嘴,幸好他基於习惯,有时半途会停下来等人答腔。这平常是捧哏的任务,但严崑老师不在现场,因此重任便落到我头上。
我立刻配合地摆出疑惑状:「他说什麽?」
「他说吾倦甚,yu返家!」
我直接被咖啡呛到。
陈老师一脸得意,张开手中摺扇:「您瞧,还说文言文没用,没准往後几年人人都说得一口之乎者也,可说是中文版的文艺复兴啊,善哉善哉。」
我不禁松了口气,他好像也没那麽不爽,刚才那「骂」我的桥段只不过是某种职业病般的热身罢了。陈老师大概是我见过话最多的人,而且即使下了舞台也是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似乎是不希望演出时口音跑掉的缘故。
我一时不知道该回什麽,低头喝了口咖啡。平常我自认算是很能聊天,再不堪也能用吐槽来掩饰尴尬,可唯独面对陈老师,我就老是张不开嘴。
主因是,我超崇拜他。
我高中就认识陈老师了。那阵子他因为跟原本的搭档拆夥,没有办法演出,就在我常去的撞球馆里工作。
没事的时候,陈老师常会唱几段数来宝或小曲什麽的自娱娱人,大部分人不ai听,但我满喜欢,因为我小时候也学过皮毛的相声,而且他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我不要脸地跑去问他收不收徒弟,他谦虚说自己火侯不够,不愿收我为徒,但我还是y要叫他老师。
後来陈老师有了新搭档,回到剧场演出,我也经常去看,只是就没怎麽面对面说过话。像这样单独跟他约在外头见面,我印象中还是第一次,也就是说,我根本压力山大。
「刘白,您怎麽啦?」
看我不讲话,陈老师关切地问。即使面对我这种小好几岁的晚辈,他也会用「您」来称呼,老实说听了好几年还是有点别扭。问过他为什麽,他说礼多人不怪,我心想不不不,你这根本是礼多人超怪啊!
「没事!那个,所以老师你那时候打电话给我,是什麽事啊?」
「嗐!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事儿,但我想您可能会有点兴趣。」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便用极其富有戏剧x的语调,像说书那样缓缓道出一个离奇诡异的故事。
「……大概就是这麽回事儿。」
一段说罢,我听得目瞪口呆,都还没回神,一旁居然传来掌声,原来别桌客人甚至店员也都在听,所以我也发自内心跟着鼓掌。
「唉唷,真对不住,打扰几位用餐……」
陈老师对他们欠身,然後看向我,压低音量:「您有什麽想法没有?」
想法?当然有。
【陈若空】
虽然耳闻自己这位老朋友刘白有在替人「捉鬼」,陈若空其实不清楚细节,今
', ' ')('天终於有机会了解一番了。
刘白骑着车,载他穿过市区,钻进一条藏在深山里的小路。彼时是正中午,日头最大时,所有影子都分外坚y,狂风不停扑过来。
刘白的伟士牌一路颠颠簸簸,好不容易才把他载到目的地──那是一幢几乎要与周围的林木合而为一的古老建筑,马头飞檐、红砖青瓦,表面盘满树叶和紫se的小花,门楣上方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书曰「枉然阁」。
巨大的铜环对开门紧闭,左右两尊石狮b人还大,双目如炬正对前方,站在旁边就好像随时被监视着似的。
「嗬,您还有这人脉呢!」陈若空发自内心赞叹。
「没有啦,也不算我的人脉……是我老板以前说过,关於做梦的事情来这里准没错,他们是帮人解决恶梦的专家。」
刘白腼腆地笑笑,他其实也是第一次来,但不想在陈若空面前表现得太过生涩,所以装出懂行的样子,拉起沉重的铜环敲了两下门。
「来者──何人?」
「报上──名来!」
下个瞬间,左右两侧分别传来洪亮的声音,刘白和陈若空张望了下,缓缓抬头,顿时呆然。
见鬼了,说话的居然是那两尊石狮子!
明明应该全身由岩石所造,无法改变姿势的石狮,此时竟转过头来,用没有瞳孔的石灰se眼珠子注视着他们。
「狮、狮子!讲话了!」刘白吓得险些跌倒,陈若空及时搀扶住他。
左边的母狮子说:「阁主──有令。」
右边的公狮子说:「不得──擅入。」
「若想──进门。」
「报上──名来!」
说罢,狮子们又回到普通雕像一般不动了。
「唷!这不是什麽黑科技吧?石狮子都能说话,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我现在是穿越到哪本志怪里头去啦?是聊斋、搜神还是子不语呀?」
陈若空说得俏皮,其实大挂下的双腿已经在打颤了。
他相信鬼、相信神,你说世界上真有妖怪,他也认了,但毫无预警地活生生在面前上演,还是把他吓得不轻。这时见鬼经验丰富的刘白先缓过来,调整几次呼x1後,用一副跟朋友说话的口气,向身边的公狮子打了个招呼。
「我叫刘白,这位是陈若空老师,我们是来拜访阁主的,能放我们进去吗?」
石狮子双双把头转向陈若空。它们活动的时候,会发出喀啦喀啦的坚y摩擦声,彷佛是在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并非披着石狮子皮的活物,而是从里到外都是真正的石头。
陈若空规规矩矩地鞠躬,摆出演出用的专业笑容:「初次见面,敝人姓陈名若空,今年二十七。近日受梦魇所苦,夜不成眠,听闻阁主深谙此道,因此贸然拜访,还请见谅。可否代我询问阁主,能否拨冗替我指点迷津?」
母狮子大吼:「不──准!」
「嗯?」
陈若空和刘白互看一眼,这剧情发展不对呀!还不等两人说话,公狮子又说:「我出一题──若能答上──方可放行──」
刘白终於忍不住爆出吐槽:「你们是埃及的斯芬克斯啊!为什麽进去之前还要先猜谜,跑错国家了吧!」
「说得好!」陈若空替他拍拍手。
「肃──静!」
公狮子抬爪用力跺了下石台,两人立即噤声。
母狮子接着说:「题曰──入秋生白毫,遇水看不明,长存念想中,梦里无处寻──打一字。」
打灯谜也是相声的经典节目,这种程度的谜语哪能考倒陈若空,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答案是忘记的忘!」
两只狮子没反应。
仔细一看,居然有涔涔水珠从它们头顶冒出来。
陈若空笑出来:「如何,我答对了吧?唷,原来石头也会冒冷汗呢!别紧张,擦擦吧!想考我这还是太简单了,不过算您有点儿创意,编得不错,再接再厉啊!」
公狮子忽然跺了下石台:「第二题──!」
「喂!哪有这样的,刚才明明说答对一题就能进去,现在又给我变出第二题,说话不算话!我要去跟你们阁主告状喔!」
刘白直接炸毛,可两尊狮子完全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题曰──」
这时,厚重的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一名穿着宽松运动服、短发挑染桃红se的年轻nv子走出来,用与娇小身材不符的大嗓门吼道:「天目、地舌,你们又不乖乖开门了!」
狮子们顿时缩起脖子:「对不起嘛……但是我们好不容易想到的谜题,他一秒就答出来了,即使知道答案也装一下嘛,这样很扫兴欸,真的太过分了……」
「你才过分、你才过分!」
nv子用手中的电视遥控器敲了两只狮子的头,边叨念:「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好不容易来客人,还要被你们刁难!要不是阁主亲手把你们雕出来,我一定跟土地公申请换一对狮子!你们就准备去当欧巴桑的腌菜石吧!」
', ' ')('「不要啊嗷嗷嗷!」
「呜呜呜呜小鹊姊姊又欺负人嗷嗷嗷──」
刚才还一副威严的石狮子,被骂了两句之後就像落水的小猫一样,低着头闭着嘴,发出细微的呜咽。nv子教训完这对不尽责的门卫,才转过头来,对着两人陪笑:「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我是枉然阁的托梦人林鹊,堂主就在大厅,请随我来吧!」
林鹊轻轻挥手,大门便完全敞开,意外地,出现在眼前的并非庭院或大堂,而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仔细一看,盖得歪歪斜斜,却散发出一gu幽香的气味。
「变成这样了呀……」
林鹊轻叹一口气,解释道:「枉然阁是专司解梦、托梦、除梦的机构,为了能够更接近梦的核心,所以并不是真实的建筑物,而是由梦的力量所建造。也就是说,这里的格局会随着梦境主人的心境改变,没有一天是相同的。」
「什麽意思?我们明明还醒着啊!」刘白疑惑道。
「你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睡着了──听过梦魂吗?古人认为做梦就是灵魂的一部分暂时脱离了身躯,去到另一个世界游荡,这就是你们现在的状态。」
「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
「没关系,反正你们只要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就好了。」
陈若空思索半晌,问:「照您这麽说,我们现在在谁的梦里?是阁主吗?」
「不是喔。」
林鹊说完便没有接着解释下去,回以一个暧昧的眼神。陈若空从那眼神读出危险的信号,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
那麽,就随便看看吧。
陈若空伸出脚尖,点了点长廊的地板,立即领会到,这真的不是现实。
木质地板竟是软的。
最近经常做恶梦,他对梦的感受已经记得相当清楚,在梦里,全身就像被包裹在一层隔膜中,触觉会变得很迟钝,而且许多东西0起来都会违背原有的认知。
例如踩在地板上,不会有坚y的感觉,而是好像陷下去了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同时身t也像是泡在深深的水里,有种阻力让人难以行动,变得像是慢动作镜头。
「哇!这怎麽ga0的,根本不能走路啊!也太难了吧!」
刘白几乎是三步一跌倒,摔在地上的时候,也不是立刻着地,而是轻飘飘地落下,还会回弹几次,但一样会发出「碰」撞在坚y物t上的声音。
「咦?不会痛欸!真的好像在做梦!」
「真别说,还挺好玩!您再多练练就能当tc国手啦!」
陈若空笑得都直不起腰了,同时注意到林鹊早已走远,就像在现实世界中那样行动自如。
这得练习多久才能到这个地步呀……
陈若空闭上眼睛,幻想自己回到梦境里,踏出第一步。这段时间,他做过很多次被某种东西追赶的梦,他不晓得是什麽在追自己,只知道要是停下来就完蛋了,所以在梦里,他总是没命地狂奔。
说也奇怪,但他越想跑快一点,越是用力,就感觉阻力越强,到最後几乎只能在原地挣扎。所以,陈若空学到,绝对不能快、不能用力。地板虽然是软的,但并不至於让人失去平衡,只要慢慢地走、轻轻地走就好了。
就这麽办!
陈若空踮起脚尖,意图蜻蜓点水似地前进,然後「碰」一声,四脚朝天。
「陈老师!你还好吧!」
刘白慌忙地想跑过来,结果也摔了跟头,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
「刘白,要不找别人去吧?否则咱俩恐怕在门口摔si了都还见不到阁主……」
「嗯,我也这麽觉得……」
在不知道摔了几次之後,两人终於从走廊来到大厅,还不是走着进来的,而是四肢着地爬着进来的,画面非常难看。
「呼……咱俩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啊,跟苦行僧三步一跪似的,不过要是能积点功德,那也算没白走……」
「陈老师,你怎麽还有力气说话,不累吗……」
刘白刚说完,被林鹊架着腋下撑起来,扔到大厅的长椅上,陈若空也是b照办理。她替两人斟上茶水,留下一句「请稍等」就离开了,大厅被绘制着蓝se蝴蝶的屏风和孔雀、白鹤等各种美丽生物的标本给占满,但只要盯着一件物品超过五秒,形状就会开始扭曲,周围的景se也会模糊。
这就是所谓的清醒梦吗?
陈若空小心地拿起茶啜了一口,有茶香,但果然没有味道。
「别怕,喝啊!」他推推身边迟迟不肯动手的刘白。
「我、我还是算了……」
「您别那麽拘谨,反正只不过是一场梦,即使被毒si了,只要醒来就什麽事儿都没有,多难得的机会啊!」
「理解得很正确,这里是安全的梦境,所以不用担心受到伤害。」
一道男声从屏风後方传来,接下陈若空的话。出声的人走到他们面前,後面还跟着林
', ' ')('鹊,看来他就是阁主。他一袭绣着金se蝴蝶的黑袍,绑红se腰带,身材相当纤细,墨se长发披肩。陈若空眨眨眼,发现怎麽也看不清他的面貌,上一秒还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下一秒却又变成龅牙老头,那张脸千变万化,没有一刻停歇。
「初次见面,我是枉然阁的阁主,我叫是如焉,是否之是,如何之如,善莫大焉之焉。」
阁主对两人鞠躬,他的声音也跟刚才听起来不同,时而年轻、时而年老,似男似nv,真假难辨。
「哈哈,两位是否感到困惑?受到我的法力影响,我的相貌根据每个人的内心所想会有所不同,您认为我长什麽样子,我就是什麽样子。」
是如焉说着在厅前的太师椅上坐下,刘白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後「啊」地叫出来:「我、我看到你变成林青霞那样的大美nv欸……?」
「多谢夸奖。」是如焉微笑着,然後把视线转向陈若空,伸出手:「我已经听天目和地舌说过了,您就是陈若空先生吧。」
「是是是!就是我!阁主,刚听林鹊小姐说,门口那两头石狮子是您亲手雕刻出来的?唉唷您手艺真不错,石料选得也好,雕出这俩口子真聪明!生怕客人无聊,还懂得ga0余兴节目呢!我觉得它们挺有才华,就是还欠点火侯,要不我下回带两本灯谜集过来,给它们恶补恶补?」
陈若空边说边跟是如焉握手,刘白听得胆颤心惊,心想这人难道又在拐弯抹角地骂人?其实陈若空倒也不是在生气,而是真心认为石狮子出题太没挑战x,被挑起劲了却又搔不到痒处,才是最让他别扭的。
「好的,我会让它们多多进修,感谢您的提醒。」
是如焉还是笑脸应对,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理解这段话的。林鹊不知何时默默退下,只留三人在场,陈若空眼中的是如焉,此时终於定型下来,是一张五官大小不一、用「歪瓜劣枣」形容都还显得仁慈的脸。
怪哉,我明明不是这样想的……陈若空努力地想,却怎麽也改变不了是如焉的长相,难道机会只有一次吗!这也太惨了吧!
「请不要惊慌,您现在眼中的我或许相当可怖,但那是因为您被恶梦缠身、长期心神不宁的缘故。」
是如焉彷佛看穿陈若空的心思,温和地说。接着他便问了事情的经过,陈若空b照跟刘白在咖啡厅的对话,把来龙去脉又说了一次,这回说完,没人鼓掌,是如焉只是平淡地答:「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您有办法?」
「我必须先告诉您一件事。大约一个月前,有一名被囚禁在桃花源深处的重罪犯逃狱了。」
「什麽?」
「那名罪犯的名字叫云行鬼,祂是能令人做恶梦的凶神,人类花了许多时间,才将祂封印在y间与yan间之中的空隙,距今已经数百年有余。然而一个月前,祂却从囚笼中逃脱,至今下落不明……听陈先生的描述,我想您遇到的应该就是祂。」
「能让人做恶梦的……凶神?」
即使伶牙俐齿如陈若空,听见这番如此玄幻的话,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的,祂以人类的恐惧和泪水为食,被囚禁这麽久,刚逃出来肯定相当饥饿,恐怕是认为您有酝酿恶梦的潜力,才会选择您做为宿主。这一个月来,祂每晚都在x1取您的梦,若是放着不管,总有一天您会心力交瘁而亡。」
「唉唷喂,说白了祂不就是个流氓吗!那我现在该怎麽办?阁主,您可千万要救我呀!」
「请陈先生放心。」是如焉微笑:「我等有专门的仪式可以对付祂,请随我来。」
几个人绕到屏风後面,来到一处宽敞的房间,呈现正四角形,其中三面都是方格窗。明明外面的世界还是白天,这里却已是深夜,朦胧的月光和树影透进来,夹杂猫头鹰的鸣叫声。房间正中央铺着竹蓆,上面放个虎头枕,枕头旁的青瓷花瓶里,cha着一支yan红se的小草。
林鹊让陈若空在竹蓆上躺下,把小草塞进他手里:「这叫怀梦草,把它放在x口,这样你心里想到什麽,就能梦到什麽。传说当年汉武帝就是靠着这种植物,梦见他最心ai的妃子李夫人唷。」
「嘿,还有典故?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要梦到谁了!」
「不行喔,你要做我们规定的梦。」林鹊打断陈若空的幻想:「漫无目的地做梦是很危险的,我可不想跑到乱七八糟的地方。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重要,请务必要记好!」
林鹊清清嗓,说道:「我们现在正身处梦中,所以陈先生要做的是梦中梦,梦中梦是很危险的,一个人在家时请千万不要尝试。等会将由我跟刘先生一起进到陈先生的梦中,把云行鬼揪出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仪式。」
「欸?」
听见自己的名字,刘白当场傻眼:「为什麽是我!阁主呢!」
林鹊用一副「你也太状况外」的神情说:「阁主必须留在这里,维持整个梦的结构,如果连他也睡着,那就没有人可以保障你们的安全了。刘先生不是严老板的
', ' ')('得力助手吗?我听说你有进入梦中世界的经验,本身也对这方面b较熟悉,所以当然要请你帮忙啦!」
可恶,老板又y我!
刘白重重叹息,就知道没那麽简单,可对象毕竟是陈若空啊,他把心中的怒气压抑下来,换上温和的笑脸:「好,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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