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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透着一丝社会主义红光的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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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没打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杀第二次。

我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还是选了跳楼。跳楼最适合这种目的型自杀,个人体验差,但胜在快速、方便。我已经计划好了,死完像上次一样睡两天再回来,什么事都没有了。我甚至特意没在学校里跳,教学楼实在太矮了,上次就算了,这次要是没死成,就挺麻烦的。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管是爬窗还是面对围观群众,我都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只是到底比上次高了不少,往下看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头晕目眩,我两手抓住窗框,深呼吸了几次。

快一点。

我频频回头看,莫名地心慌。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给自己鼓劲。最后往后看了一眼,转回来的时候却看见余光里一个身影飞扑过来。

我狠狠一惊,手条件反射地死死掐紧了栏杆,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身后一片哗然,脖子一只陌生的手臂环住,恐慌在那一瞬间冲破了峰值,我听见自己的失声尖叫,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强硬地把我往后拖。

新闻上报道的很多跳楼事件是我长久以来的噩梦。

我实在不想在广大人民群众甚至摄像机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跟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地控诉自己的生活如何悲惨,然后在放松警惕的时候被一群人冲上来五花大绑下去,瘫在地上衣冠不整、流着眼泪,像一滩烂肉。太不体面。

现在好了,拜这个二逼所赐,成了现实。

周围围着的人不比上次多,但比上次还吵。经理保安、酒店的房客、甚至楼底下还有附近小区看热闹的人,数不清多少个人同时在说话,普通话和方言叠在一起扯着嗓子喊,吵得我脑袋嗡嗡作响。

从被弄下来之后我就再也没出过声,负责死死扣住我的人都以为我吓傻了,略微松了一点力气。

我面无表情,远远地盯着那张英俊、帅气、此时此刻还隐隐透着一丝社会主义红光的脸,恨得把牙关咬得死紧。

虽然人是救下来了,但行为显然是不可取的。

赶到的民警围着对他进行批评教育,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这样贸然冲上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拿手指点他,眉头拧得死紧:你怎么敢啊!

我也咬牙低低地怒问:你怎么敢。

我、见义勇为模范青年晁与骞和几个酒店工作人员被警察带回派出所做笔录,父母因为不在本地,警察先通知了辅导员,辅导员也在赶来的路上。

坐在警车上,一路无言。

快到派出所的时候,晁与骞突然开了口。他低低地说:其实我是赌的。

我掀起眼皮看他,他顿了一下:我觉得你不太敢跳。你是不是其实挺怕的?我看见过你拿刀……那个。

他比划了一下。

说我的刀下得特别快。

我没想到他会看到,但也不意外。我自残不分时间场合,一是本来动作也不大,二是其实真没什么人关注你在干什么,就算不小心瞥到一眼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但他说的没错。

是这样的。刀下得太快了才说明紧张、没胆。下一次重手,疼痛和血都是后劲。

到派出所之后,我们先登记了信息,先后报了身份证。警察问晁与骞:你是他同学?也住在这个酒店?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啊,他干嘛在那里?

旁边酒店的经理说:哦哦他……

一股不好的预感随着这三个字升到了极点。

晁与骞:我家的酒店。

被带到调解室的时候,辅导员也赶到了。

我的辅导员叫宋淼,研究生也才刚毕业,很年轻的一个女生。说实话让她刚工作没多久就碰上这种事,大晚上的被派出所一个电话叫过来,我都有点于心不忍。

她看见我,眼睛红红的,签字的手都在抖。

之后是熟悉的谈话。有什么困难,为什么想不开……在学校成绩好吗,跟室友关系好不好……

我被五花大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抑郁症,擅自停药带来的停药反应。知道错了,很后怕,之后会回去定期复诊,按时吃药,好好生活天天向上,再也不给警察叔叔同学老师酒店保安添麻烦……

这还是比较容易让人信服的。抑郁症在大学生里的发病率并不低,我在当地医院的精神科有就诊记录,并且上次开药确实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最重要的是方便。

永远不要妄想别人真的有精力、有能力来理解你,讲真话不能让你更好过一些。

从派出所回来已经很迟了,我爸妈明天才会到。我最后还是在酒店先住下来,换了个双床房。晁与骞也被塞进我的房间,负责照看本精神不稳定重点关注对象的安危。

我盯着床发呆。

很想洗澡,身上黏得我放松不下来,已经疲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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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有点暴躁了。

但我没带换洗衣服。废话吗,按正常的进展我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具游魂。

我犹豫半晌,转头问晁与骞:有衣服吗借借。

又犹豫了半晌:如果有干净内裤也借借。

热水迎头冲下来,很快玻璃上雾气一片,我紧紧闭着眼睛,一时间什么动作也没力气做。

简直想大吼大叫。

但我不想再被那谁砸门冲进来,没穿衣服,两个男的,太抓马了。

无法出口的情绪全都硬生生吞回去,无数委屈和痛苦化成压得很低的喉音,混在紧闭的狭小浴室里,听起来几乎像悲鸣。

眼泪一股又一股地涌出来,一股比一股更凶狠。我把手盖住眼睛,像在徒劳地按住止不住血的伤口。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不该有、不知来由、没有去处的情绪,只知道我真的已经疲于应付。

洗完出来我已经很累了,只来得及把头发擦个半干,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意识模糊中隐约听见晁与骞来问我:你不会在里面又割了吧?

我实在没有力气回答他,也不想回答这种毫无情商的问题。眼睛都没睁,没过几秒就彻底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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