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士兵们有还没成家,年纪比卫阿嫱还小的,自己用袖子抹了眼睛,蹭得眼睛旁都红了,这回遗言都不用写了,茫茫海上,纵使写了又能让谁去给寄家去。
海盗们攻下来的声音愈发近了,卫阿嫱看向崔言钰,眸子里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痛恨和忧伤,痛恨自己无能,忧伤崔言钰即将同归于尽的行为,还有浓浓的不舍。
人之将死,崔言钰也不顾忌他人目光,见她眼里蓄的泪,随她睫毛轻眨而落下来,为她擦去,他道:“卫阿嫱,别想着偷偷跑回来帮我,这些士兵需要你,带着他们活下来。”
“见你为我落泪,似是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不合时宜的甜蜜话语,让卫阿嫱笑了起来,泪水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眶上。
她很想说这些人自己有胳膊有腿,不需要她,可理智告诉她,他们真的需要一个领头人带他们游出去,自己至少比他们冷静,对大海也了解,那样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失去希望,只会沦落成海中怪兽的食物。
“好,我承诺,尽我所能护他们周全,”卫阿嫱郑重道,“崔同知,也望你们多抵抗一会儿,等我们回来!”
崔言钰:“好!”
两人之间的对话,吸引了心存死志的士兵们全部的目光,大昭原就不抵制南风的,甚至曾经以南风为美,他们看着两人互相道别,心里也分外感伤,倒是冲刷了一些对大海的恐惧。
崔言钰看向他们将原本补充体力的碗摔下,“尔等听从卫千户指挥下海,祝你们好运,其他儿郎,随我杀上去!”
所有喝水的士兵齐齐摔碗,跟在他身后走了上去。
卫阿嫱扭头,用水将脸上的水渍擦去,“下水!”
士兵们一个个跳了下去,而后十人为一组将腰间的绳子给互相系住,随即有素地让开位置,等后面的人继续下来。
崔言钰在走出去时,才发现四五个锦衣卫一直跟在他身后,他用目光询问。
一位锦衣卫百户道:“我们跟着同知。”
崔言钰让他们回去:“不要做无畏的牺牲,你们去跟着卫千户。”
锦衣卫们先后道:“同知,我们不会水。”
另一个脸上蓄胡子的锦衣卫,扒拉着自己的胡子,凶狠道:“对,我们不会水,怕他个蛋,就是干!”
什么不会水,锦衣卫出行在外,若是不会水遭遇危险怎么办,这明显就是说辞,崔言钰从他们一个个的面孔上看去,又看向在自己身后一样没有下水的武将军们,再看向每一位士兵,握紧自己身上的长刀。
“那就请诛儿郎随我一起去杀个痛快!”
“杀!”
另一边,卫阿嫱最后一个跳水,见她下来还在水里倒腾腿的士兵们一个个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看向她,她抹了把脸,将身上的绳子拴好,深吸一口气道:“所有人,就像之前跟你们说的一样,闭气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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