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从西南回到京城,谢家已经失去的太多了,如今他决不能拿着父母和云笈的性命去赌。
谢安朔侧眸使了个眼色。
阿正便一把摁住芫娘。
芫娘还没反应过来,便冷不丁跌坐在地上,不由得吃痛地皱了皱眉头。
阿正忿忿朝着芫娘诘问道:“谢府的东西,你也敢随便乱翻?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方才还想碰那盏滚灯呢。”
“难怪是没爹没娘的,我看你该好好长点记性,才好改了这歪门邪道的心思。”
芫娘眸子一缩,登时连大气也不敢再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谢安朔。
盼星说过,谢家公子最是温和,说不定会相信她的解释。
可四目相对之时,她不禁微微一颤,满腔言语竟生生塞在嘴边。
谢安朔居高临下的目光,比腊月那寒冰还要冷。
芫娘鼻子一酸,眼泪一个劲在眼眶里头打转。
“我……我没有翻……”
“是方才盼星姑娘打理过书桌。”
“既然是盼星打理的,你怎么不早说?”阿正面上笑着,心下却认定了芫娘在撒谎,索性掏出一把匕首贴在芫娘脸边。
“你给我老实点,你还想求我家公子放过你不成?”
“这紫毫笔名贵,就算我们家公子良善,也不能不送你去见官。”
“见官就见官。”芫娘咬着唇,话语里带着几分哭音,却还是倔强如初“我没有乱翻,我也没有偷笔。”
她的话已经有些说不清了,却半滴眼泪也不肯流:“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管怎么我都不可能拿的,但没有翻就是没有翻,我不能平白被人冤枉。”
“我才不是没爹没娘,他们好好教过我,我全都记得。”
第45章
谢安朔看着芫娘的模样, 不禁心下微微一恸。
兰序在家时年纪小,也似这般倔强。
可再一转眼,兰序竟已经过世十多年了。
那个时候没有一个家人在兰序身边,她走得孤零零的。兰序被抢走的滚灯他还没有再买给她, 说要教给兰序的唐诗虽早已经准备好了, 却再也没机会能用得上。
只要一天不能为兆奉陈案雪冤, 就算是祭拜兰序,家中都不能正大光明地进行。
他们欠兰序的太多了, 所以不管是紫毫毛病还是滚灯,都是谢府中的禁忌, 仿佛旁的人碰一碰都是对兰序的亵渎。
思及此处, 谢安朔不由得眯了眯眼。
幼年随着父亲左迁的苦难经历让他早已看透了人世上的虚情假意。
他手里不是没有沾过人命,惹上兆奉陈案的事, 他的风格一贯果断利落。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瞧着面前这姜小娘子,他竟总是没来由地总想起兰序, 便随之心软下几分。
“阿正,把刀放下。”
阿正愣了愣, 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望向谢安朔:“公子?”
“她碰的可是小姐的东西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罢休了?”
谢安朔却仍是神色淡淡:“现在就放下。”
“既然姜小娘子方才说是盼星收拾的, 去找盼星问清楚便能有分晓,不要在这里无礼。”
阿正俨然心有不甘, 但谢安朔有言在前,他便也只能忿忿撤开手。
他撇了撇嘴:“是, 公子放心,奴儿现在就去。”
阿正才出书房, 门外便又传来谢府门房的声音:“公子,锦衣卫的百户陆巡大人来访, 问及凤翔楼的姜小娘子何时回去。”
“陆巡?”谢安朔敛了敛目光,又打量芫娘一眼。
陆巡竟识得这位姜小娘子,这倒是令他意外了。
谢安朔垂了垂眸子,朝门外打发道:“请陆百户稍待片刻,我这找姜小娘子还有些未完的事。”
门房应了一声,便躬身告退。
谢安朔缓步走到芫娘身边,沉声道:“阿正无状,惊到了姜小娘子。”
“不过为着小娘子的清白,还得再委屈姜小娘子一阵,等阿正回来……”
他说着朝芫娘伸出了手,想将芫娘从地上搀扶起来。
然而芫娘早已经怕得急了,此时也顾不得分辨谢安朔究竟有什么打算,只缩了缩身子,趁着谢安朔不备,便在他的手上狠狠咬下一口:“你走开,别碰我。”
“嘶……”谢安朔皱了眉头,低头便见虎口上多出个不大的牙印。
可他既没有言声,也没有发怒,只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缩了缩眸子,随即便望着手上的牙印出了神。
芫娘也没料到自己没轻没重,竟然一下在谢安朔的手上咬出了血。谢安朔的手纤长白皙,此时贸然多出个冒血的牙印,便好似雪上红梅,分外显眼。
芫娘一愣,忽然开始有些后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