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是午饭过后,食铺里除了干活的,一个客人都没有,一下子进来这么两个那是十分的显眼。大眼睛看了看他们,揉了几下眼睛,不自觉的嘟囔道:
“这是不是来过?不是两拨嘛,怎么就凑一起了?奇怪。”
咦,是哦,上次来的时候他们可是分开坐的!这可怎么好,皇帝可不想让人认出来。
“还真开着呢,杂家来对了,多谢朱爷提点了,若非遇上了朱爷您,杂家这怕是要错过了。伙计,可还有热汤饭?”
“有,有羊汤,有萝卜炖牛肉,有干丝炖咸肉,还有清炒昆布,酸菜鱿鱼,都是专门热着为错过时辰的人准备的。这位公公,您看您要点什么?”
“都来一份吧,在来两份饭,今儿公公我请客,谢谢这位朱爷的指路之恩。”
一样忙乎的错过了时辰的包三儿刚从后头过来,就听了这么一出,眼睛一扫那两个人,心下一跳的同时,也为这公公的敏锐反应能力点了个赞。
这圆话的本事,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客气的,整个一个滑不留手啊!
“公公来啦,嘿,还真是上回来过的公子,二位可真是够有缘分的。”
既然你们说请客吃饭,那就请客吃饭吧,包三儿也不多嘴,掀了帘子往里直勾勾的就冲着这两个去。辣么大的地方就这么一桌客人,他要是不去打招呼,那才显得怪异呢。
“怎么快未时了都没用午膳?饮食不规律可不好,容易伤着胃。”
“三爷,这话您说的倒是挺溜,可您自己不也一样忘了?”
蹭到皇帝桌边坐下的包三儿寒暄的客气话还没说完,接待完客人,知道包三儿终于来吃饭,特意过来探看的老韩头就接了话,而且还是出口就是这样拖后腿的事儿,一时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武家老二手里整理着汤桶,将刚舀出来的羊汤放到小灶头上加热,一边跟着搭话道:
“而且还不是一日两日,而是一忙起来就忘,三爷,咱们家吃饭如此方便,您还总耽搁,也难怪咱们生意这么好了。”
武家老二若是不说话,站在最西头的屋子里并不怎么招眼,可这一说话……皇帝眼睛就是一亮,你道怎么的,这武家老二单衣外头竟是穿了一件毛毡布做的无袖对襟及膝短袍。
乖乖,这衣裳可真是够特别的,自来就没在外头见过!难不成又有了新流行了?真不难看唉!更让皇帝心动的是,粗糙简陋却格外的厚实。挡风保暖的作用,哪怕是没上手呢,皇帝都能确定一定不错。
“这位伙计穿的衣裳外头好像没见过啊。包三爷,莫不是你们铺子自己定的?”
皇帝眼睛亮了,张诚的嘴巴自然就开了。一个侧头,就将皇帝想问的话问到了包三儿的脸上。这贴心人当的,绝对称职。
“不过是个小铺子,哪有什么自己定的事儿,这是他老丈人家的手艺。”
“哦?那倒是个有福气的。小哥,可方便过来让杂家看看?宫里风大,值夜的若是也有这样的一件,穿在里头怕是能暖和不少。”
虽然只是个借口,可理由却相当不错,就是包三儿听着也不过是心下琢磨,这两个贵人是看着稀奇,随便问的。可即便是随便问的……包三儿脑子里那毛毡、毛毯的事儿一闪,心里就有了些蠢蠢欲动。
该不该挑破这个事儿呢?这一挑破怕就是窝案了吧!只要皇帝有心,又有一代权相在,到时必定闹得很大。这样的大案,作为最初挑破的人……
包三儿心里有些胆颤,有些犹豫,可当他抬头看到屋子那些做工的孤儿,看到外头寒风下哆嗦着的路人,包三儿还是下了狠心。
虽然他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冲淹,也做不来耿直忠贞的杨继盛,可他更不能昧着良心,明明知道这关系着九边那些缺衣少穿的苦哈哈,还视而不见,那和那些个黑心肝的又有什么区别?
“确实挺好,这可是苦哈哈们的宝贝,只要春日捡着羊换毛的时候,将那羊毛撸下,三五只的就能做出一件褙子来。这样一件,只要自己会做,十个钱就能得了。我听说,草原上这东西更不值钱,因为占地方,每年不知道白白的烧了多少。唉,真是够浪费的,若是给咱们,哪怕是一个铜钱一袋子这么收呢,能做出多少暖和东西来?”
不单能解决他那用少钱给大恩的想头,还能挣钱?爱财的皇帝眼睛越发的亮了,和张诚对视的时候,眼睛里的欣喜差点没冒出花儿来。
“果然是个好买卖,只是若要大量的收,那光是咱们宫里用怕是不成的,怎么也得其他地方也用上,包三爷,你们锦衣卫没这想法?杂家记得,你们那值夜的活计也一样挺多的呀。”
看,露馅了吧,自己这锦衣卫的身份,要不是你们示意的,他从来没往外说过,你们这吃饭的食客是怎么知道他如今是锦衣卫的?
不过算了,不好揭穿的事儿,他心里再较真那也是白搭,何必多想。
“我倒是愿意往上说呢,可惜啊,说了怕也是白说。”
语气微微低上几分,表情木上几层,包三儿的半真半假的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怎么说的?大家伙儿都有好处的事儿,难不成还能有人不愿意?”
张诚感觉有点不对,可话赶话的只能继续问。皇帝就在边上,他可不敢耍什么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