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两!”今夏连连咂舌。
“养家见少爷拿不出银两,又开始给翟姑娘物色别家,翟姑娘对少爷也甚是倾心,几番垂泪,少爷为此心焦得很,不得已书信回家卖地筹钱。”
“你家少爷手上有足足十万两修河款,他却宁可卖地筹钱?”今夏捏捏眉心,“他当真清廉成这样?”
“……少爷说过,”周飞回忆着,“那些钱一分一毫都不能碰,碰了就连立身之本都没有了。”周显已说这话时的样子尚在他眼前晃动,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痛苦,像是一个人边把自己往死了绑又边死命地挣脱,活活要把自己折腾死的劲头。
“立身之本?”今夏颇费劲地想了想,不解道,“银子不就是立身之本吗?”
周飞摇摇头,他也不懂。
出了大牢,按周飞所说地址,今夏绕到扬州城东头,寻到一处青檐白墙的大宅。红漆大门紧闭,铜制虎头衔环,她上前扣了半日,却无人应门。
大白日的,直接翻墙进去似乎略显冒失了些,她慢吞吞地绕着宅子外墙走。这宅子占地颇大,连带外头也收拾得颇整齐,青石小路弯弯曲曲绕墙而行,沿路绿柳成排,又正值仲春,柳絮漫天飞舞,弄得今夏鼻子直痒痒。
寻到宅子的角门,同样关得严严实实,今夏皱皱眉头,周遭除了不远处柳树下坐了个正使劲挠痒痒的老丐,也没个邻里能让她问问话。
没法子,今夏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上前敲了敲角门。
才敲了几下,便听见里头有动静,看来是有人,她便又紧着敲了好几下。
里头门栓吱吱嘎嘎地响,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粗重的鼻息,隔着门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寒毛直竖。
出于习武之人对危险的本能,今夏往后退开两步。
门自里面被拉开,两条通体黝黑的庞然大物扑出来,呲着白森森的牙齿,骇得今夏暴退数步,就差直接窜到树上去了。
这样大得堪比熊的狗,是她平生仅见,只不过眼下着实无暇感叹。这两头怪物低低咆哮着,这么近的距离,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会被活撕。
今夏下意识想去拔刀,却发现压根就没带,想从旁找件能防身的物件,手忙脚乱之后发现扯了根柳条还有满手的碎柳叶。她的功夫自然还没练到飞叶如刀的境地,这把叶子对她一点用处也没有。
恶犬唁唁,盯着她就像盯着碗里的肉,稳稳地向她逼近。
“你闪开。”身后有人说。
同时,一支东歪西扭骨节倔犟的枣枝伸出去,一直伸到大狗前面,朝地上点了两下,两只大狗低低地呜咽着,竟然低着头向后退去。
今夏回头,看见那名老丐,确切地说他并不老,瞧皮肤也就三、四十岁,只是头发花白了大半,连带着胡子也是半黑半白,连累他瞧着老相得很。
“叔,你这招太灵了!教我吧……”
老丐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不急,先把眼前事解决了。”
说着,他持枣枝斜斜往大狗身上点去,只听大狗呜咽着,四肢软绵绵的,片刻之后瘫趴于地上。
正待在另一条狗身上如法炮制,忽听门内传来一声暴喝:“住手!大胆刁民,竟敢伤我家老爷的狗,活得不耐烦了吧!”
今夏望去,门内一人,家仆模样,三牙掩口髭须,眉目凶煞,正瞪着他们。余下一条狗,尚能活动,被他唤回门内。
“在城中养此恶犬,你家老爷姓甚名谁,你报上来!连官差都敢咬,反了你们,想和朝廷作对是不是!”今夏亮出制牌,一开嗓就比他高了几个调,差点喊劈了,“活得不耐烦了吧!”
看见制牌,那家仆楞了楞,复从头到脚打量了她和老丐,狐疑道:“你们,是官差?”
“误会,误会,我就是过路的。”老丐忙道。
今夏朝那家仆朗声道:“在下京城六扇门,奉命查案,请你家老爷,还有翟兰叶协助调查。”她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抬脚就预备往里闯,有老丐在旁,里头再有恶犬倒也不惧。
家仆,迅速将门掩得就剩一条缝,朝今夏道:“官爷包涵,老爷与小姐出远门去了,还请官爷改日再来吧。”话刚说罢就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喂!喂!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开门说清楚啊你!好大的胆子,敢把爷关外头!”
今夏赶上前,却听见门内上栓的声响,气得她对门一阵猛槌。
“女娃儿,莫白费力气了,住在此间的翟员外,是扬州知府的小舅子,你区区一个小捕快,怎动得了他。”老丐在她身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