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微微一笑:“你可知,他为何要来扬州?”
“因为周显已的案子……不对,人都死了,他还来做什么;为了翟姑娘,也不对,从翟姑娘的话里听得出他压根就不在乎她。”今夏不解,“他是为了修河款来的?”
陆绎摇头:“你们才是为了修河款来的,而他不是。他是为了享受。”
“享受?”今夏愈发不解,“享受扬州的风土人情?”
“不,享受把人踩在脚下。”
陆绎淡淡道,目光冷冷地看着那艘船。
不知怎得,今夏觉得冷飕飕的,静默了片刻,才问道:“他想把谁踩在脚下?”
过了很久很久,陆绎都没有回答,久到今夏已经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冒失的问题,也不指望他会回答时,她听见了他清冷的声音。
“我。”
☆、第五十九章
今夏足足盯他看了好一会儿,想知晓他是不是在顽笑,半晌后道:“我觉得大人你多虑了,把您踩脚底下,那他肯定会被令尊削成片片的。”
“我爹爹有那么凶么?”陆绎侧头瞥她。
“凶不凶我不知晓,可是个人就得护犊子呀。你爹爹平常威风八面,怎么可能让人糟践你。”
陆绎微微一笑,他发觉今夏满口“你、你、你”,浑然忘记先前那般拘谨。
“我爹爹很威风么?”
“那当然了……”今夏双肘靠在船舷上,笑嘻嘻道,“你不知道,去年有一回,你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来了六扇门,我当时躲在后堂偷着看了几眼,就发觉外头一阵风来,起初微微荡荡,向后渺渺茫茫,那叫一个走石飞砂,凋花折柳,倒树催林……”
“这是猪八戒来了吧?”陆绎打断她。
今夏呆楞一瞬,指着他惊讶道:“大人,那可是咱们大明朝的,你怎么能看!”
“贼喊捉贼,说得就是你这样的。”陆绎挑眉,探究地看着她,“说老实话,你把这书看了几遍?”
“我身为堂堂六扇门的捕快,怎么可能看,你别套我话啊。”
“到底几遍?”
“也就……两、三遍吧……”
“嗯?”
“五、六、七八遍。”今夏谄媚一笑,“你也看过,是挺好看的吧?”
陆绎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常看的是第几回?”
“就是孙行者找二郎神帮忙的那回,行者谢了他,二郎却道:‘一则是那国王洪福齐天,二则是贤昆玉神通无量,我何功之有。’我原先并不喜二郎神,觉他听调不听宣着实矫情,但看了这回,就对他一改偏见,喜欢得很。”今夏道。
“这是六十三回,二僧荡怪闹龙宫,群圣除邪获宝贝。”
她不由惊喜道:“对对对,你记得真清楚。”
“我也来考你一考,看你记不记得。”陆绎沉吟片刻,念道,“试问禅关,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老。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
这词今夏再熟悉不过,随即接口念道:“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头陀微笑。悟时超十地三乘,凝滞了四生六道……这是第八回开首的《苏武慢》,对不对?”她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
陆绎含笑:“杨捕头说你练功偷懒,原来都看杂书去了。”
“头儿这么说我的?”今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大人,你也看杂书,可功夫怎么还那么好?”
陆绎慢悠悠地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再指指自己:“天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