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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知涯靠在门口,点燃了烟盒里最后一只烟。
网管走出来透气,网吧里是拥挤的二氧化碳,网吧外是破旧楼道密集的灰尘,怎么吸都一个样。他和余知涯借了个火,凑近用暧昧的声音说:“怎么了阿余,这几天就没点‘正事儿’干,天天逮这儿网也不上一待一个通宵?”
余知涯烦得要命,一个字也不想说,摆摆手。网管知趣,叼着烟重新进去了。
这是余知涯守株待兔的第五天。
他第二次醒来是在原地,手腕的胶带拿掉了,余知涯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布条,顿时被光线刺得眼泪直流。
狭小的四方形,大约是0.9x1.2m规模的隔间,他踢到的硬物是马桶。下面有一小滩撒出来的水渍,上面摆着一罐香薰。
他慢慢站起来,腿因为曲了太长时间有些酸软,手腕上有强行撕开胶带后留下的两圈红痕,屁股、腿根的痕迹都已经干掉。比起其他社会新闻并非十分虐待的性事,他却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扭开锁,僵硬地走到洗手池前,僵硬地洗了把脸。他平日觉得这种地方水不干净,此刻却一直机械性地漱口,洗脸。他把手指伸到喉咙里,企图抠出点什么,却只对着水池干呕。后来他才想起那个男人没有射精。
余知涯在公厕里被“强奸”了。
如果是正常人,早就该凭气味认出地点了吧?他想,那人的鼻子是失灵了,还是真的他妈的发情到无所谓啊?
余知涯走出去,外面是熟悉的道路,再往前五十米拐弯就是网吧所在的居民楼。这间公厕在巷子的拐角角落。
余知涯想,昨晚有人来过吗?附近有人听到了吗?他为什么不呼救?叫一声,只要一声说不定就有人……有人进来了!他几乎是惊弓之鸟一样后退,手摸到了台子上的洗手液瓶;迎面那人绕过他,提着水桶拖把,看着他神色狐疑——是清洁员大爷。他松了口气,绷紧的后背融化似的塌陷下来,沉默着把洗手液放回去。大爷一言不发顾自拖着地,又频频瞄他。
“哎,你干嘛?”
余知涯被叫回神,转过头去,张了张嘴。这是机会吗?他想,说吧,趁现在,不如鼓起勇气……就算是问问有没有见过那个人也好。“……有纸吗?”而他这样问。
大爷莫名其妙,指着他旁边的墙壁:“这里没什么人来,随便拿。”
余知涯抽了几张纸,迅速把手和脸擦干净走了出去。
不,不对。余知涯想,还好他没有叫。这样才是对的。如果真的有人闻声而来,那人一定临阵逃脱,剩下的只会是被束住手和眼睛的他的裸体。
他也没有办法说他被强奸了。这里没有监控,那人没有射精,也没插进他身体。他在手指的奸淫下高潮,用阴道。而他是男的。这里有男人强奸男人的法律吗?一切太荒唐了吧。
余知涯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澡。他把沐浴乳打出泡,裹住手指伸进腿间。阴蒂,阴唇,阴道……他一寸寸洗以前很少触碰的地方。他回忆着那人摸过的地方,再反应过来,手指已经在穴内搅动出白沫,小腹紧绷。余知涯猛地抽出手,撑着墙壁喘气。
他妈的。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一切都他妈的乱套了。
余知涯打完营养针重新躺回床上,把灯关掉。脚步声,水声,呼吸声……有人握住他的脚腕?他弹起按下开关,掀开被子,什么也没有;那些声音似乎也融化在黑暗里了,只有楼下呼啸而过的鸣笛。
最后也只是亮着灯睡了不安稳的只有四小时的觉。周一早晨八点,余知涯被门铃声叫醒,外面站着家教老师。
陆思哲的目光从腕表移到他脸上,而后笑了笑:“小余,早上好。”
余知涯打着哈欠往洗手间走,让他自己招呼自己。刷牙到一半想起老师有洁癖,他的沙发上还搭着昨天脱下的外套,他赶紧探头,陆思哲已经顺手把它拎起:“小余,我帮你把外套放进洗衣机了。”
来不及阻止,陆思哲从口袋里抽出一部手机,扭过头无奈地问:“手机落里面了也没发现吗?难怪没接我电话。”
“别动!”
余知涯神经质般冲出去夺走外套,团成一团扔进垃圾篓。又把手机抢过来扔到茶几上,屏幕上还有灰——也许是鞋印。
陆思哲有些愕然:“怎么了?”
“太脏,不想要了。”
余知涯回复生硬,陆思哲倒不计较,坐到沙发上找出备课资料。余知涯的课程时间和学校大致一致,周一到周五,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陆思哲还会根据内容给他布置作业,课前要检查。
而余知涯周末要完成的卷子是空白的。陆思哲翻了翻,眉头皱起来:“为什么没做?”
余知涯抿着嘴唇,“……忘了。”
“忘记做作业,”陆思哲说,“你这是头一次。”
好在陆思哲脾气平和,没再责备他。三个小时的课堂,余知涯频频走神,他发现陆思哲的手指很修长,按在纸上的指甲修剪平整;也许能没入两个指节?嗓音偏低,很有
', ' ')('磁性,讲起话来不疾不徐,声调温和;也许要再冷硬一点。“怎么又走神?”余知涯惊醒,对上陆思哲有些不悦的眼睛,仓皇移开目光,腾地站起来。
“对不起老师,”余知涯低着头说,“我好像不舒服。这几天先不上了,你先走吧行吗?”
“不舒服?”
陆思哲探他的额头,掌心干燥温暖,没有冷冰冰的感觉。
“没有发烧,”他收回手也站起来,“但是你一个人能行吗?不然……”
余知涯摇头:“不用了。你走吧,钱照给。”
陆思哲把书本收进公文包里,闻言皱眉:“小余,我们的交情也需要——”
余知涯没让他说完,做了个作揖讨饶的手势。陆思哲是他爸带的研究生,给他做家教已经一年有余,收费只要业界的一半。教学也好脾气也好什么都好,只是太过古板守礼,道理讲起来能讲上一天。
陆思哲走之前叮嘱道:“小余,还有一年就高考了,这次你一定要再努力点。”
“知道了。”
“你真的不打算回学校吗?”陆思哲道,“在学校里学习会比在家里更系统高效许多。”
余知涯耸耸肩膀,笑了笑,有些艰难地说:“……没办法,病一直没好啊。”
陆思哲若有所思深深看了他一眼,告别了。
把门合上,余知涯想,他真是要疯了,怎么会怀疑陆思哲?陆思哲没有一点相像之处,他的房间也没有那些声音,他到底是不是精神病?那些强奸难道都是幻想?他摸到茶几上的手机——灰却残留着,轻轻用手指摩挲还沾了脏。余知涯站起来,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能摸清他离开的时间点,在居民楼不为人知抓到他,把他带到人迹罕至的厕所并确保不会有人来,需要多熟悉他,多熟悉地段?又需要谋划多久?那个晚上——其实也堪堪是昨晚而已——他会在网吧的某个角落潜伏吗?或者就蹲在居民楼三到四层某一层的角落?
网管把烟头按灭,撑着头就要打瞌睡,突然有人敲了敲柜台。
“几点了?”余知涯问。
网管瞄了瞄电脑屏幕,“快一点了。你手机呢?”
余知涯说:“忘充电了。”他停顿了片刻,“那天晚上,我出去之后,真的没人跟着走?”
“祖宗,真没有。你都问了五天了。”
“你睡着了怎么知道没有。”
“每次醒都数人头,都他妈的熟人,”网管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熟到谁哪天不来了门儿清,那就是八成出事了,我得帮忙报警。”
余知涯深呼吸一口气,靠着吧台,打量了一圈。先是看鼠标和键盘上的手指;还有声音,不,那个人不一定会叫嚷。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一下。余知涯不耐烦地掏出来,是陌生号码的彩信。
“不是说没电吗?”
余知涯没搭理,随手打开后要删除,这里信号并不很好,图片加载很慢:10%,诡异的肉色;30%,瘦削的肋骨条,濒死似的高高抬起,仿若鱼骨搭建起来的遗迹;50%——行动快于思绪,余知涯已经锁了屏。
“什么啊,白花花的?”网管无趣地收回上半身,“裸聊啊?”
余知涯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澳门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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