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真是客气,这里是玲珑的家,住在哪里都是一样。若是宋姨娘没有异议,玲珑打算住回小时候的那个院子。那里离母亲近些,方便照顾,昨天玲珑去看过了,那里还空着。
宋秀珠在心里暗骂,这个死丫头连住的地方都已经选好了,早知这丫头这样难缠,她就该劝阻老爷,让这丫头直接在江苏老家出嫁也就是了,眼不见为净。
可她脸上还是笑着,那笑容有点儿僵,但却很好看,玲珑猜她私下里一定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
五小姐既然要住到那里,我自是不能拦着。可那个院子这么多年没有人住,多多少少会有点不干净,再说那里离容园只有一墙之隔,我怕
玲珑当然知道宋秀珠所说的我怕是什么意思,还不就是说怕母亲的疯病传染给她。
哈哈,精神病如果也能传染,骗骗古代人也就罢了。
让宋姨娘担忧了,玲珑是母亲亲生,自是不怕。宋姨娘既是答应了,玲珑这便让人搬东西过去了,改日再和宋姨娘闲话家常。
说着,玲珑就站起身来,看都没看宋秀珠,带着杏雨走了出去。
她刚刚走到抄手廊子上,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玲珑咂舌,她方才不过看了一眼,就认出宋秀珠手边的茶盏出自官窑。就这样给砸了,也太可惜了。
走出碧桐院,透过茂密的枝叶,玲珑看到一个男人正向这边走来。那人身材颀长,已有些年岁。
隔了八年,玲珑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她的父亲金敏!
她从树丛后面绕出来,挡在父亲面前。
金敏一愣,眼前的少女乍看陌生,可细细一看,他倒吸一口冷气。
她像极了年少时的冯婉容!
当年的冯家千金闺名远播,传说兵部林郎中有位貌若天仙的女儿,只可惜无缘一见。
金敏还记得在月影湖初见冯婉容时,他竟失态地从小舟上掉到水里!
那时的冯婉容十四岁,比眼前的少女略大一些,秀美娇艳得令满湖荷花失了颜色。
这一刹那,他已经知道这个少女是谁了。
玲珑弯下腰身,向父亲深深施礼:父亲大人安好。
金敏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见玲珑梳着双螺髻,两根水红色的丝带算是唯一的装饰。身上的短褙子半新不旧,还是几年前的款式,裙子上的刺绣已经洗得掉了颜色。
金敏眉头微蹙,淡淡道:起来吧,你回来就好,可去看过你母亲了?
玲珑却没有起身,低眉垂目看着父亲穿着皂靴的脚。轻声道:女儿昨日回来,府里没有地方住,管事妈妈把女儿安顿在容园,女儿和母亲在一起。
金敏心里打了个突儿,他昨日和几个故友聚会,那几位都带了家眷,他也带着宋氏同去。但嫡女回来的事,早在多日前便已让宋氏安排下去了,怎会还让她住在容园,万一染上冯氏的恶疾,那可如何是好。
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波澜,对玲珑道:你庶母想来都已给你安排妥当,是那些下人们不明所以,胡闹安排,你今天就搬出容园吧。还有,过几日许家来人,你莫要失了礼数。
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碧桐院的大门里,玲珑这才直起身子。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现在接她回家了。
原来是许家要来人了。
第三章 凤头钗
冯氏给玲珑定下这门亲事时,玲珑刚刚出生,许庭深也只有三岁。
那时冯氏的娘家还没有出事,冯氏还是娇贵的京城名媛。她嫁进金家五年,前胎生下儿子金子烽,现在又生了女儿,凑成一个好字。
玲珑满月时,许家太太带了许庭深来喝满月酒,看到襁褓中的金五小姐,喜欢得不成,当下就提议和冯氏结成儿女亲家。
彼时许庭深三岁,已经认识几个字,小小孩儿彬彬有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冯氏看着欢喜,没和金敏商量,便许下了这门亲事。
那时许家的家世比起金家和冯家全都差了一截,许家太太担心冯氏是玩笑话,便从手腕上摘下一对虾须镯子做了信物。
冯氏见她如此郑重,便让人从金敏的书斋里取了只端砚送给许庭深,双方算是换了文定。
事后,金敏听了此事有些不悦,毕竟许家门第不高,但既然爱妻已经把亲事定下了,他也没有责备,那时的金敏对冯氏如珠似宝。
也不过十多年的光景,许家老爷便做了国子监祭酒,正四品,手里掌控着读书人的命运。
而当年鼎盛的京城冯家,在冯郎中过世之后便衰败下来,冯氏的两个兄长在边关死得不明不白,众说纭纭,甚至传出冯家私通敌国的闲话。冯氏的侄儿年纪幼小,只能靠变卖祖业维系生计,四年后,冯氏也疯了。
玲珑叹了口气,拿起扫帚打扫院子,杏雨见了,连忙过来抢扫帚:五小姐,现在您回府了,不比在老宅时,这些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做吧。
杏雨算是玲珑的奶姐姐,她娘是玲珑的乳母。乳母和丈夫回家探亲时落水而死,冯氏怜惜杏雨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就把她留在玲珑身边做了玩伴。
回江苏老宅时,玲珑身边就只有五岁的杏雨这一个丫鬟。在老宅时,祖母和婶娘们常会指派玲珑做些粗活,每次都是主仆二人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