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冰清玉洁的贺大人为感李心玉救命之恩,还送了她一条串着金铃的红手链。据说,那两颗布满符文的小金铃是什么辟邪圣物,能消灾减难的。
之后不到两年,琅琊王与裴漠联手叛变,李瑨成了亡国之君,贺知秋一语成谶。只是那两只小金铃,却没能替李心玉抵挡住横死清欢殿的灾难……
李心玉直起了身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手腕,那里空荡荡的,早没有了金铃儿的位置。她朝戴着面具的白袍祭祀官招招手,笑道:“贺大人,过来过来。”
贺知秋抱着一摞竹简,左右张望了一番,似乎在无声的询问:找我?
“不用看了,就是叫你呢。”李心玉拢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加大音调唤道。
裴漠显然也认出贺知秋的身份了,似笑非笑道:“白衣鬼面,太史令贺知秋,传说中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公主遇见他,怕是要碰一鼻子灰了……”
话还未说完,裴漠便住了嘴。
因为这朵高岭之花竟破天荒听话地朝李心玉走来了!说好的性格孤僻古怪呢?
惊讶之余,李心玉颇有些沾沾自喜地想:看来,本美人儿的面子还是挺大的嘛!
贺知秋抱着竹简在李心玉面前站定,一袭白衣衬着身后的红墙黛瓦和堆积如火的枫叶,更显得飘然若神人,只是这么一个冰清玉洁的人,偏要在脸上戴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着实有些怪异。
面见公主,他既不行礼,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李心玉面前。
李心玉是个厚脸皮的,嘻嘻开口道:“贺大人,不知可否赏脸陪本宫小饮一杯?”
贺知秋没有点头,只问道:“请问,从这儿到太史局如何走?”声音冽然如霜,和他这个人一样冰冷干净。
原来是迷路了么?怪不得看见他在远处转悠了许久。
贺大人竟是个路痴!得出这个结论的李心玉,莫名觉得这朵高岭之花也有几分可爱。
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如同诱拐孩童的人贩子般,一把拉起贺知秋雪白的袖子,殷勤道:“来来来,贺大人!进来同我喝杯茶,我便告诉你太史局怎么走。”
见李心玉这番殷勤,裴漠忽然有了危机感。
传闻李心玉好男色,想必平常的庸脂俗粉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贺知秋这样冷高又神秘的正合她意!再让他俩拉拉扯扯下去,也许李心玉男宠的名额里又要多上一员大将……
这个念头一冒出,裴漠心中莫名的不爽。不知为何,近日他一见到李心玉四处招蜂惹蝶的模样就烦得慌。
想也不想,他抱臂站着,朝贺知秋道:“沿着此路朝前,到梅园左拐,再……”
“嘘,嘘——!”李心玉回眸瞪着裴漠,一副‘你敢坏我好事我就弄死你’的表情。
接着,她又如苍蝇般搓了搓手,朝不明所以的贺知秋做了个‘请’的姿势,“贺大人,这边请。”
裴漠皱眉,默默在心中朝贺知秋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是哪门子高岭之花?还不是上赶着要做这纨绔帝姬的裙下之臣!
……全然忘了他自己,才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
李心玉成功将贺知秋骗……不,请到了园中,引起了夫人小姐们的一阵轰动。陈太妃掩唇笑道,“还是咱们襄阳厉害,竟然连不问红尘俗世的太史令大人都请来了。赵夫人,依我看哪,你还是愿赌服输,乖乖交出你手中的青虹宝剑罢。”
“输了输了,妾身认输了!”忠义伯夫人大笑,将青虹剑双手呈到李心玉面前,道:“那我就忍痛割爱,将此剑赠与公主殿下。”
贺知秋敛裾跪坐在案几后,腰背挺直,一言不发,一副格格不入的冷清模样。
李心玉达到了目的,满心欢喜,将青虹剑小心地收在身侧,又亲自给贺知秋倒了茶。
贺知秋从雪白的袖中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捻住杯沿,送到嘴边。
他终日戴着面具,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模样。李心玉和一干女眷伸长了脖子,眼也不眨地盯着贺知秋,心中好奇的小人儿疯狂摇旗呐喊:终于要摘面具的吗?长什么样?是个美男子吗?
然而,贺知秋只是微微翘起面具一角,堪堪露出光洁的下颌和淡色的唇,将茶杯送到轻轻一抿,复又放下,重新盖好面具,道:“茶已品,还请告知在下归路。”
众女子失望的“哎”了一声。
李心玉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青虹剑,正巧有些心事,便向太妃点头示意,带着裴漠和贺知秋出了园子。
她依照约定,详细地给贺知秋指明了回太史局的路,叮嘱道:“贺大人,下次还是记得带个随从出门,免得又走丢了。”
贺知秋抱着竹简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欲走,李心玉又顺口说了句:“常来我宫里走走啊,贺大人!”
她本来只是随便客套一句,贺知秋却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驻足回首,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让李心玉险些吐血的话。
他问:“抱歉,你是谁?”
李心玉:“………………………………”
裴漠:“呵。”
哦,她倒忘了。贺知秋不仅有路痴症,还是个脸盲。
自打贺知秋入朝为官以来,每年祭祀占卜,李心玉都是和太子站在离祭台最近的地方,即便是今生,也该与贺知秋打了不下十几个照面,再加上她这张脸,正常人不可能不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