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卿:“……”
死党江淼:“……”
艾卿:“嗯嗯我马上来,北北是咱们的心头肉,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啊,周先生很善解人意的,我跟他说说就行。”
她一边说,复又捂住话筒,装作很是纠结地向周筠杰示意手机,“那个,我死党家里的猫丢了,她都急哭了,不好意思啊周先生,要不,要不我们改天再出来吃饭?”
“好的,没事,正好还没点单。”
“嗯嗯嗯嗯,下次我请客,”艾卿拎包就走,“周先生谢谢惠,不是,感谢赏脸哈,下次见,下次见。”
说完飞也似地离开了这和她气场不合的咖啡厅。
软件打车,外卖点单,路口等车,一气呵成。
为了感谢江淼那不计脸皮的演出,她点的还是对方最爱吃的小龙虾,收货地址直接填了江淼的租屋,准备等会儿就去和对方汇合。不料想,才刚在路口站定,身边突然停了辆拉风的电瓶车。
“姐妹!你也脱离苦海了啊!”
全黑色的车身,哥特式的风格。
一辆原则上最快车速不得超过二十公里每小时的电瓶车,愣是装饰出了秋名山车神的气场,戴着黑色头盔的美女单脚急刹车,稳稳停在她旁边,向她吹了个口哨:“去哪啊?要不要上车,我送你一程?”
艾卿连忙婉拒。
一来唯恐被交警叔叔当场抓获,二来,也是怕她真的被送到人生的最后一程。==。
不过两人倒还是二度约了“约会”,这才互相道别离开。
艾卿目送对方先走,正准备再往前走一段路,好“接应”过来接她的滴滴司机,结果步子没迈开,身后又传来喇叭声。她只觉扰民,并不觉得是在叫自己,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后头那马达轰鸣声却又锲而不舍地追上来——
诶?
她眉头微蹙,脚步顿住,好奇地回头一看。
便见那通体银灰的车身颇拉风地停在路旁,车窗堪堪落下,里头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好也探头来看她,两人就这样避无可避地打了个照面。
双方的第一反应都是回避。
然而一个往回缩一个退半步毕竟尴尬,于是又不得不中途停下,一个坐直一个站直,男人矜持地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银色镜框——艾卿此刻倒有种居高临下打量对方的错觉。眼见得他睫毛犹如一双扇子扑扇落下,又扑扇扬起,琥珀色的瞳孔已然恢复常态,并无复杂感情地盯着她看了一眼,便也跟着笑笑,回敬一眼,开口道:“是你啊。”
顺带一提,她每天在楼下散步看到邻居家的狗也这么打招呼。语气还比这热情点。
唐进余点了点头,说:“好巧。”
确实好巧。
她脑子里瞬间冒出一行猩红的大字:真是好巧他妈给好巧开门,好巧到家了。
也不知是否太久没见,双方竟还齐齐表现出些礼貌的客气状,半天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艾卿先憋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盛装打扮”,又想起自己好歹今天画了个全妆,看见前男友有什么丢脸的?索性坦白:“我今天是来相亲的。”
“我也是。”
“哦哦,那真是好巧,你也是出来卖……不是,相亲啊,我以为你这么……”会装逼,“这么帅,应该不用相亲吧。”
“家里人逼的。”
“哦哦、你跟我朋友一样,也是被她爸逼的……呃,”艾卿微笑,“我的意思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也不知是哪句话逗笑了对方。
唐进余却突然凑得近了些,两手交叠抵在车窗边,下巴搁在手臂上,由下往上打量着她的脸,淡淡的笑了一下。
很温和的样子。
结果开口说的是:“我也以为你不用出来相亲。毕竟你是天生公主命,追你的人能从海淀排到怀柔。”
“……”
艾卿皮笑肉不笑:“谬赞了,我虽天生丽质难自弃,无奈成年人的社会还是需要装装逼,我对此稍有欠缺。”
“向我学习?”
“……”
艾卿继续皮笑肉不笑:“好的,好的,祝您一生装逼顺利,以后出书立传,供我等屁民学习。”
唐进余闻言,定定看了她一眼。
恰逢此时,在立交桥上堵了十来分钟的滴滴司机却终于正好赶到。
艾卿忍住如蒙大赦长出口气的冲动,故作惊讶地接起电话,又故技重施地向唐进余示意自己手机,嘴里一迭声地应着:“嗯嗯,我现在就在门口啊,你逆行了?哦哦没有就好,你往正门口开,我就在商场门口。辛苦啊。”
说着便转身要走。
不知是否错觉,没走几步,恍惚却又听到唐进余在背后说了什么。
但她无暇分心,也没有认真去听,便毫不留恋地抽身走了。
一直到坐上出租车后座,接起二姨电话,她仍有一种还在做梦般的感觉。
艾卿:“……他说他十七岁出来打工,做房产推销。最大的爱好是去少年宫蹭主持人班的免费体验课。”
二姨:“放屁呢他!他十九岁明明就在哥伦比亚大学念法律!正儿八经的高材生,你跟我说他做中介?”
艾卿又说:“他说他妈妈管得严,这次相亲给他列了整整三十六个问题,两页清单,要跟我一一核对,个个不落。”
“放屁!”
她二姨一边搓麻将,继续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我还不知道你什么脾气?你能处理好婆媳关系?我求爷爷告奶奶给你找的相亲对象,学历高,家世好,没爹没妈,车祸早亡,就一个有钱老舅,长居澳大利亚,他哪来的妈?路边上捡的啊?是不是看贾玲儿春晚小品,找清洁工假扮的?”
嗯……
艾卿打开车窗,抬头看天。
心想今天的风儿,真真甚是喧嚣,嘴上便又温和敷衍道:“前几天鬼节刚过,他可能烧纸问的他妈妈吧……可能吧……他妈托梦给他列的清单……”
二姨:“……滚。”
第2章这世上的孽缘通常都……
“要说起我和唐进余的事儿,那可真就是很长很长,蛮长蛮长的事故,不是,故事了——”
“那要不别说了得了。”
“……好吧。”
刚举起的奶茶半秒后就放下。
出租屋里,艾卿和江淼人手一份小龙虾海盗拌饭,你一言我一语地瞎扯淡。
从离奇的相亲故事讲到神奇的前任,又从神奇的前任绕回这操蛋的生活。那只叫“江北北”的金吉拉窝在床上,专心致志舔它的毛和爪子,只有时不时江淼回头去撸它脑袋,这厮才会示威似的“喵噜”一声,以示它那不容忽视的——主人威严。
好吧它才是主子。
江淼见状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说这什么世道,我家猫跟皇帝接见肱股之臣似的听咱俩上奏呢。
一个说尼玛现在高校学生怎么做到如此面不红心不跳水课她已毫无授课动力;
一个说天哪现在大厂的生存环境简直不是人能过要不是为了挣口饭吃谁想做。
昔日的同门,如今皆是社畜,谁也别说谁。尤其眼下还是两只单身狗。
配合上今天艾卿悲惨且戏剧化十足的相亲经历,又顿生一种苍茫四顾无亲人的悲怆错觉。
情绪这不就到了。
“总之。”
艾卿扒了口饭。当下对着江淼指天发誓:“我算是长教训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再去相亲!我宁愿孤独终老,我死外头死养老院里我不要人管,我也打死不去跟男人相亲——”
手机铃声响起。
江淼发誓,她同样这辈子都没见过变得这么快的脸。艾卿脸上的表情从震怒到迟疑到下意识地咧开笑脸同时满眼忧愁,只花了前后不到五秒钟。
她随即接起电话。
“喂妈啊?找我什么事?”
“哦哦你说今天那个吗,聊得、就还一般吧,他说话有点不着调的呀。二姨说还要去问问介绍人……”
“我哪有不配合啊?拜托,我今天不是拍了照片发群里,我好生打扮精心准备了好吧?”
“啥?明天?”
“明天不行啊,明天周一我有早八的大课——吃午饭?妈,我们学校你不是不知道吧,疫情之后就要刷脸进了,入校还要报备申请,我总不可能去人家保卫处打申请说这我相亲对象,麻烦让进去一下吧?”
“妈、诶,妈!”
电话挂断。
艾卿瞬间撂下手机,作抱头苦恼状。
江淼旁观一场绘声绘色的逼婚大戏,这时也忍不住,凑过去瞄了一眼。
见得最近通话记录上明晃晃的“芈月”二字,不由顿了一顿:“你咋把你妈备注设成这样了?上次不还是什么,老佛爷什么的。”
“你out了宝,毕竟距离你上次无加班无组会无腾讯会议线上批/斗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咱俩已经做了半个月的网友了,”而艾卿沉痛回答,“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迷上了王者荣耀,实不相瞒,还是上课的时候捉到一个经济学院的学生在玩,结果回家我无聊也玩上了。”
“这跟芈月有什么关系?我只看过孙俪的《芈月传》。”
“不是吧你——”
艾卿的脑袋从臂弯中抬起,露出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表情。
“你家腾讯大厂的游戏你不玩?你对得起马化腾小时候抡群送你的q币吗?”她指着手机屏幕上那备注,“芈月是王者里的一个英雄,好吧跟历史上的芈月还有孙俪的《芈月传》关系不大,总之就是一个贼能抓、我躲塔里她都越塔杀我、可以在野区追得我吱哇乱叫的角色。跟我妈差不多。”
“……”
“所以说人还是不能造口孽,我妈果然来抓我了,”艾卿长叹一声。随手捞起旁边的塑料盒盖,将还吃剩一半的拌饭原样盖住,这才伸个懒腰,又无精打采地瘫在面前聊作餐桌的小茶几上,脸被玻璃桌面挤得变形,“她要我明天再跟那个周筠杰吃顿饭。说是已经从我二姨那拿了周筠杰的电话,跟人家约好了,还聊得挺愉快——就差没叫我明天直接和他一起还房贷了那状态。”
真别说。
江淼心想老佛爷,不是,芈月,还真就这么风风火火一人。但看死党满脸写着生无可恋,仍是不由心有恻隐,又用才撸过猫头的手拍了拍艾卿肩膀,“可那个周筠杰不也一直扯谎骗你呢吗?他估计不想相亲,怎么这就又答应了?”
“可能我二姨对他有救命之恩吧,不然我也想不到为什么。”
江淼道:“亲爱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想想,至少是在你们学校吃饭,这回可碰不见那个什么、什么唐进余了吧?再尴尬也不会尴尬过今天了。”
“你别给我立flag,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