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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木(1 / 2)

绥绥这时又后悔没有吃饭,想狠狠瞪李重骏,都没有力气。

她只好梗着脖子喝完了,李重骏抽出枕边的汗巾,似乎想替她沾沾嘴角,被绥绥厌恶地躲过了。

他也无所谓,慢条斯理地收起了那条汗巾,忽然,用平平地语气说了一句,

“其实,那晚的山茄毒,我早就知道。”

“是我纵容她,下到你的茶盏里。”

绥绥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猛地打了寒战,惊恐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可是目光沉静,

“只是……我让人把它换掉了。换做了茉莉花根【1】。茉莉根,磨一寸服,则昏迷一日乃醒,你吃下它,应当只是麻痹五脏,做出假死之态。如此,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装在棺材里离开东宫。不然,皇帝盯上了你,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你。”

“你本应……只是昏过去了。”

绥绥已经不知道是茫然还是震惊。她怔怔地说:“可是我明明……”

“茉莉根性温,唯一相克的,是酒。”

他意有所指,绥绥愣了好久,才恍然想起她在那晚遇到了杨叁小姐,她把她的酒袋分享给她,可是酒入愁肠,愁并没有解,反而更愁了。

绥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李重骏却短短地叹了口气,他说,“为什么?”

似问非问,他只是说了下去:“你中了毒,只好耽搁下来。没多久,你姊姊又病重,你是断不会走的。她死了,总无碍了,那天我让你等着我,我有事要同你说……为什么?”

他说着,自己都笑了一笑,“明明只是一点差错。”

太突然了,真真假假,绥绥心里脑中都乱得一团糟,让她根本无从分辨。

她慌忙转过了脸去,正对着半开的窗子。

远处山峦起伏,黄昏的天光像金沙一样,漫山遍野,都是黄金的屑末,照得她昏昏沉沉,像在发烧。她浑身打着冷颤,动也动不了,只能听他低声说,

“那晚在东宫找不见你,我真怕你是落入了皇帝的手里,万幸,你只是自己……“他顿了顿,”我不敢大肆搜检,只得谎称东宫闹了贼,遗失了一件宝物……我的确遗失了一件宝物,我一次次丢开她,又一次次寻回来……”

绥绥听出了什么,忙要躲开似的,李重骏忙拽住了她的袖子,没有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他转而道,“终于,皇帝还是知道了,派人四处追查你。一旦你落入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我只好假意让他们把手城门,又故意将你放行……”

他没有说下去,绥绥却已经明了。那全是他的计策,一切都昭然若揭——永乐门外就是泱泱的骊山湖,大雨天水路不通,城门一关,便如同瓮中捉鳖,她遁无可遁。

她问:“就连你……我们掉进河里,也是你计策里的一环?”

李重骏没有说话,绥绥知道她说中了。

她看着他脸上依旧狰狞的血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试探道:“你骗过了皇帝?”

“至少明面上如此。”他淡淡道,“他们没有打捞到你的尸体……不过,那晚潮水凶猛,你一个女子,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绥绥一阵阵地眩晕,李重骏却已经不想说这个了。他冰冷的手碰到了她的手,“多少次,我以为你也会有些喜欢我,我以为,在你心里,我和那些男人总有些分别……我本应早些告诉你,可是。”

“绥绥。”

他气息愈低,“我不想让自己那样可笑。”

绥绥瑟瑟发抖,不由得抱紧了自己,从前李重骏嫌弃她轻蔑她,她还可以曲意奉承,可是现在,她只想躲避。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在东宫的日子太煎熬了,她出于自卫的目的,在心里给李重骏罗织了许多罪名。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男人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人,就算是这样,她喜欢他。这还不算完,现在,又是这个薄情心狠的男人,眼锋温柔地注视着她。

从前在戏班里的时候,姊姊们说一定要仔细美貌的男人,越是好看的男人,越是会骗人。

李重骏分明就是印证。

绥绥委屈极了:“太子殿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还要拿我去干什么?……你已经有宜娘了,为什么还要来骗我?”她吸了吸鼻子,“殿下离开长安的晚上,在太液池旁,你俩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贤妃娘娘都告诉我了,你还要装佯——”

“什么?”李重骏皱了皱眉,颇有些惊讶的样子。

看他这样故作无辜,绥绥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也不哆嗦了,冷笑道,

“别说你是做戏,那些你珍藏的帕子笛子,夜夜睹物思人,我都知道!上面一样样绣的全是宜娘,你欺负我不认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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