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你怎么……怎么……”
绥绥张目结舌。虽然小师叔一向貌若好女,又是扮青衣的,可她从没见过他扮做寻常女人的样子……好古怪,再看一眼。
她终于说得出话来。
“小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小师叔笑了一笑:“自然是受太子殿下传招。”
“啊呀,你就别学女人说话啦!”绥绥哭笑不得,缓了一缓,恍然道,“所以,是李——太子殿下逼你穿成这样的?!”
她看向李重骏,震惊中夹杂着愤怒。
李重骏停了一停,也像受了侮辱,抽出扇子敲她的头,没好气道:“胡想什么!”
绥绥捂着脑袋气闷,还是小师叔道:“太子殿下召我来,原是为了些正事,只怕引人注意,才乔装起来。不然,我也不好到这皇家别业来,也不得见你了。”
绥绥还是很震惊:“你们什么时候认得,我竟不知道!”
她又问,“无论如何,师叔来了这些日子,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呢?”
小师叔微笑不语,绥绥又看回了李重骏。
李重骏乜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告不告诉你又何妨?反正……你这不就来了么。”
他果然是存心的!
存心冷落她,让她受不住煎熬,自己送上来,他好看笑话。
绥绥真恨自己又中了他的圈套,索性不理他了,只管去和小师叔说话。
绥绥满腹的狐疑,有好多的疑惑,比如他何日来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正事,他又是何时同李重骏认得的……可小师叔说话也颇为圆滑,不紧不慢说了一大堆,愣是一个问题也没回答。
他几次想把话头引到太子身上,却都被绥绥打断了,而李重骏被冷落一旁,竟只置之一笑。
不仅不生气,还很潇洒似的。
小师叔应付着绥绥,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到后来,连他也微笑了。
他们都得了乐子,不高兴的只有绥绥一个人。
小师叔滴水不漏,她只好厚着脸皮去问李重骏。
李重骏倚着石头望天,更是语焉不详。
绥绥再追问,他便伸出手来弹弹她的脸颊,皱眉讥诮,“嗳,你烦不烦,小麻子,哪儿来这么多话?”
绥绥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可就是光顾着来气,也没参透他话里的意思。直到她灰溜溜回了自己的住处,见侍女们都吓了一跳。
她忙照镜子,才发觉脸上也被蚊子叮了许多处,疙疙瘩瘩,像起小红疹子一样。
挠起来,又痒又疼。
绥绥觉得,她可亏大了。
虽然见到了小师叔,可又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不仅毁了脸蛋,还让李重骏察觉了她的心思。
从此,她更是躲着李重骏了。
就连去寻小师叔,也要偷偷摸摸的。
绥绥本是想把那只玉佩给小师叔看,请他认认上面写的是什么。她想,是李重骏的父亲逼死了翠翘的阿娘,连杨叁小姐都知道的事,李重骏肯定也知道,万一他看出是淮南王府的东西,收走了怎么办?
况且,李重骏这么狡猾,可能还会骗她,甚至威胁她,只有和他睡觉才会念给她听,那可就划不来了。
好在每叁日,就有皇帝的属下来看望他的伤情,李重骏只会在仪门外的房子里见他们,这就给了绥绥可乘之机。
她伏在假山上观望好几日,终于大概摸清了小师叔的住处和作息。那天趁着李重骏不在,她爬树又翻墙,终于落进了小师叔的院子。
她手脚轻巧,一点儿也不费力。
小师叔的庭院里种着金丝烟草。
就像在凉州的戏园。
他正在庭前莳弄,背对着她。
他竟像李重骏,脑袋后面都长眼睛,头也不回地叫了声“绥娘”。
绥绥吓了一跳,忙压低了声音叫:“小师叔!小师叔!嘘——”
她蹑手蹑脚凑过去,讨好地说明了来意。
小师叔也并不怎么感兴趣,慢条斯理地净了手,微笑道:“你拿来,我瞧瞧。”
绥绥忙从袖中取出那块玉。
她不想把这块玉假手给任何人,又怕小师叔看不清楚,于是踮起脚来,拈着穗子把它吊在了小师叔面前。
她抬头,也曾想窥探小师叔的表情,可是阳光刺眼,只好把另一只手伸过来遮挡。就这么一瞬,忽然有一只手也伸来,掳走了她的玉。
绥绥大惊:“嗳!——谁——”
再看去,她更惊讶了,“殿下!”
是李重骏。
他不知道何时来了,手里就吊着那块玉。白皙的手,修长又分明,看着也像是润泽的玉。
可他扬着眉毛审度它,表情一点儿也算不上温润。
绥绥道:“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扑上去抢夺,被李重骏敏捷地躲过了。
他游刃有余地乜她,“什么好东西,连我都看不得?你什么我没瞧过——”
“你你你——你再胡说!”
小师叔在这里呢,他胡言乱语什么啊!绥绥脸歘一下地红了,跳起来和李重骏抢夺,她虽然行动灵活,力气却远比不上他,又比他矮,如何抢得过?
可绥绥越是着急,李重骏越是笑得快活,
“一块玉——还是破的?”
他一手把挣扎的绥绥按在怀里,一手翻过玉来瞧,慢悠悠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你哪儿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