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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迟背对着她站在大开的阑窗前,只穿着宽松的白衣,随意地看着楚州的夜景,而他的身侧,是一个二十余岁的玄衣男子,垂眸恭敬站在那儿。
是般若寺那个曾来告诉她“慕迟身子不适”的那个男子。
乔绾垂眸,许久在心中嗤笑一声,早便知道他是为了雪菩提,才强忍着厌恶接近她,身边有暗卫也并不奇怪了。
“无碍。”慕迟默了默才道。
司礼迟疑了片刻,自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放在窗沿上:“公子即便再不喜,可此药确是良药,公子不若用这个吧。”
慕迟低头望见瓷瓶,轻怔了下,复又抬头看向司礼。
这是乔绾曾给他的白玉膏,一连给了三四瓶,彼时被他全数嫌弃地扔给了司礼。
可为何如今看着乔绾的东西从司礼怀中拿出,会这般……不悦。
不悦到胸口如被巨石压着一般,沉闷闷的。
乔绾自是认识自己的东西的。
原来,就连她满心欢喜地用来给他养伤的白玉膏,他都嫌厌地轻易丢给了旁人。
乔绾抿紧唇,再没有兴致多听,只安静地想,也许明日自己无需进楚州了。
毕竟,他的侍卫已经来找他了,不是吗?
可就在她想要转身的瞬间,侍卫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带着丝迟疑:“公子身手不凡,若想躲开刺客那一箭亦不是不可,为何……”
此话一出,乔绾也停住了,莫名想要听一个答案。
慕迟沉默了许久,才低哑地笑了一声,明明语调温柔,却让人后背升起彻骨的寒。
“昭阳公主可有消息?”他侧眸问道。
司礼愣了愣,旋即想到这段时日不仅是黎国皇帝在寻公子,昭阳公主也在派人暗中寻找,甚至明令不可伤公子性命。
“公子是为了……昭阳公主?”
乔绾猛地将山水画挂上,转身背对着墙壁,死死抿着唇。
她想起雁鸣山上,面对那些刺客时,慕迟出神入化的身手,甚至能够以手为弩,于百米外掷箭刺穿刺客的喉咙。
也想到他轻而易举便破开了玄铁所制的手梏。
还有,为何就这样凑巧,长箭刺穿的是他心口上方一寸处?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只为了乔青霓。
为了他得到心爱女子的心。
甚至不惜以身为盾。
他原本可以避开那根箭的。
而她也本可以不用随他一齐来楚州。
乔绾咬紧下唇,安静地坐回火盆旁。
明明胸口闷热,可手指却止不住地发寒。
良久,乔绾拿出腰间的令牌,看着上面“凤仪长乐”四字,死死攥着,攥到掌心泛白,她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慕渣还美滋滋地以为绾绾会留下呢。
绾绾:呵。
送分题:猜猜看到绾绾的令牌后,谁会是第一个来接的人?
、离开
客栈二楼, 厢房。
司礼恭谨地站在一旁,低着头看着站在阑窗前慕迟的衣角。
窗子大开,外面的冷风毫不留情地惯了进来, 将火盆微弱的热气全数席卷而空,只剩下幽幽寒意。
饶是司礼,都觉得手脚冰寒。
可公子却始终安静地站在那儿, 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
——自他提及“是否为了昭阳公主”后, 公子便一直一言未发。
司礼越发谨小慎微, 不敢多言。
过了许久,慕迟才迟迟问了一句:“李慕玄的婚期快到了吧?”
司礼忙应:“一个月后, 昭阳公主便会前往燕都。”
燕都,大齐的皇都。
到时两国联姻,便成定局,但在此之前,须得先保证黎国、陵京无事才是。
慕迟闻言却再次沉默下来。
他记得年少时, 第一次走出地牢,随李慕玄来到黎国求娶昭阳公主。
那时他被喂了让人提不起力气的毒药, 锁在马车中。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皇宫,轿帘翻飞之间, 他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 穿着浅色苏绣纱纹宫裳,头上簪着玉质簪花, 温婉且优雅。
马车徐徐停下, 宫人恭敬地唤她“昭阳公主”。
她朝着轿窗看过来,只看见他的下颌, 颔首后莞尔一笑:“太子殿下。”嗓音娇柔。
她将是大齐的太子妃, 也是李慕玄的未婚妻, 未来的皇后。
的确雍容国色,配的上那个位子。
那之后,慕迟几乎日日都要算着李慕玄和乔青霓的婚期,他备了一份大礼,准备在此之前送给李慕玄。
可是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很少想了。
最近这些时日,更是未曾想过。
这样的转变,让他有些茫然且无所适从。
司礼听着此间沉
', ' ')('寂,硬着头皮抬头看了一眼,旋即神色微诧。
作为始终跟在公子身边的人,他知道公子对于这段联姻有多么在意。
可此刻,他却在公子的眼中再次看到了迷惘。
像极了曾经在般若寺,他提及“公子终于可以离开”了的那次。
司礼看不透公子,迟疑片刻又壮着胆子问道:“长乐公主那边,公子准备带回府中?”
慕迟原本空濛的神情几乎立时清醒,沉默片刻后道:“她将我送来也算有功,且我既已应下暂且留她……”
慕迟的话没等说完,便不觉停下了。
他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夜市上,乔绾和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前,正笑说着什么。
她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唇角带着笑,眉眼是这些时日面对他时少见的鲜活。
很刺眼。
“公子?”司礼不解地询问。
慕迟抬了抬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外面,许久古怪地笑了一声:“先退下。”
乔绾不知道楚州上下有多少慕迟的人,眼下城门已关,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将令牌和一封信一并封入信封之中,交付给了镖局。
以镖局蒙古马日夜兼程的脚力,只怕不出三日便能等到前来“接”自己的人。
乔绾又问了马肆所在,可白塔镇太小了,马肆须得楚州城内才有。
自镖局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许是年节刚过不久的缘故,此处的夜晚仍有不少摊贩留在街市上,盏盏悬灯高高挂在枝丫之上,在严寒的冬夜,衬出几丝柔意。
乔绾不觉在街市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看到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不觉有些嘴馋起来。
她爱吃甜食,可这段时日她再未碰过点心蜜饯,可当她拿下一根糖葫芦时,才想起自己将身上带的银子全给了镖局,一时不由窘迫万分。
也是在此时碰见了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为她解了围,给了小贩三文钱。
乔绾本想回客栈拿钱还给他。
书生却只红着脸摆摆手,说了句举手之劳。
乔绾也未在过多谦让,道谢后拿着糖葫芦回了客栈,径自上了二楼,刚要推开自己客房的房门,便听见身后一声淡淡的:“去哪儿了?”
乔绾被惊了一跳,拿着糖葫芦的手抖了下,险些掉落在地,她忙将其拿好,转过身便看见隔壁客房门口,慕迟正安静地站在那里,映着头顶的悬灯,身形隐在一片忽明忽暗之中。
乔绾想到自己方才偷听到的话,心沉了沉,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男人竟如此深沉可怕。
面上却扬起一抹笑来:“馋了。”
慕迟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糖葫芦上,透明的糖衣裹着鲜红的红果。
和她曾买给他,却被他全数扔了的那些一模一样。
慕迟走上前来,伸手,想要将糖葫芦拿过来。
乔绾却猛地将糖葫芦往后撤了撤。
慕迟的手僵在半空。
乔绾也顿住了,眼前的慕迟,再一次让她升起面对梦中那人的惊惧。
好一会儿她不情不愿地将糖葫芦递到他面前:“算了,给你吃一颗吧,不准多吃。”
慕迟看着她的语气神情,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压下去不少。
看吧,她在他面前也是这般生动。
毕竟她连山崖都随他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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