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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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世家女,被烟霞骗得身陷囹圄,还想着替她解决后患。

云停垂眼,放下茶盏,道:“去剪些花过来。”

这个毫无关联的要求来得突然,唐娴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的脸色,才道了声“是”,收起手中玛瑙缓缓退出书房。

唐娴被带去了栖月园。

侍卫送她到园子门口驻足,唐娴挎着竹篮只身进入,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云停是什么意思。

唐娴倒也不是真的要将陵墓的陪葬品给他的,毕竟那是个反贼。

她只是想激起对方的贪婪,把人引去皇陵。

皇陵对她来说,是牢笼,但也是安全的壁垒。只要回到皇陵,哪怕对方知晓了她的身份、知晓了皇陵中藏有金山银山,也难闯入其中。

可惜计谋不成,被打发去采花。

他想要花装饰书房?

一个反贼,还有这闲情雅致呢?

唐娴心中沮丧,边叹气,边挑着剪了一竹篮的花,不想去见云停,就假装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思量。

阁楼里,归来的庄廉喋喋不休:“京城的官员就是富贵,个个出手不凡,什么玉犀炉、松鹤金丝绣屏、万年青笔洗,全是值钱的物件,送起来一点也不手软。”

“这还是公子你的生辰,大臣多少收敛着些,换成王妃的生辰,那些后宅妇人少不得要送首饰。金玉首饰贵重又不占地方……公子,要不把小姐接进京吧?回头给小姐封个公主、弄个洗尘宴,再办个生辰宴,光是收的礼就够一年的军需了……”

这日是云停生辰,庄廉在西南王府旧址用这名号宴请。

寿星公本人未出面,不过不妨碍庄廉收礼。

“要是直接送真金白银就好了……”庄廉唠叨了半响,没听见云停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落英缤纷的栖月园。

四月好时节,园中桃李盛开,海棠争艳,乱花迷人眼。

庄廉没看出什么,打量云停后,再次凝目细看,终于在一片桃枝下看见了唐娴。

她身着素衣,坐在桃树下的石头上,左手撑着下颌,右手扶着膝上的花篮,仰脸望天,似乎想事情入了神。

人比花娇,融入花枝中,一错眼就能略了过去。

庄廉多看了几眼,想起正事,道:“京中孟姓官员及商户均已彻查了一遍,倒也有养在外面的姑娘,但与她都不相符合。”

“无妨,不急。”

“不急?”庄廉惊诧。

事关被烟霞盗走的藏宝图,迫在眉睫的危机,突然就不急了?

云停的目光从远处的唐娴身上移回来,语气幽幽,“你说的不错,她那两颗玛瑙的确不是俗物。”

庄廉疑惑地“啊?”了一声。

“是血玉玛瑙。”

庄廉依旧迷惑,缓了片刻,眼眸逐渐睁圆。

大周不产玛瑙,以前多是邻邦进贡来的,后来罗昌战败,境内宝矿被瞿阳王挖了个精光,玛瑙在大周就没那么稀罕了。

但这种血玉玛瑙依然极其罕见,大周朝仅有的几颗,是当初瞿阳王从罗昌传国玉玺上抠下来的。

——这是罗昌国百年的耻辱。

太稀少,所以庄廉不认得。

云停认得,是因为西南王年轻时从老皇帝那讨来了两颗,如今正嵌在西南王妃的发钗上。

他只在两个地方见过这种玛瑙,另一处是皇宫里。

两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确信不曾有东西失窃,所以,唐娴手中这两颗是从第三处寻到的。

“说不止这两颗。”云停道,“只有她与烟霞知晓藏在何处。”

“烟霞知晓……”庄廉喃喃自语。

血玉玛瑙是瞿阳王从罗昌拿回来的,而烟霞手上有瞿阳王的藏宝图……

庄廉忍不住惊叫:“瞿阳王的宝矿是真的?烟霞找到了?”

暗讽

烟霞是否寻到了瞿阳王的藏宝洞,还有待商榷,但唐娴身上的血玉玛瑙,无疑为这事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庄廉激动了会儿,冷静下来后,开始为唐娴忧愁。

在他看来,不论是岑望仙的事,还是烟霞的事,唐娴全程被利用,否则不会傻乎乎拿藏宝洞来谈交易。更别提,现在还被自家公子装作反贼来恐吓。

一个独自入京寻亲的姑娘,就因为发善心救了个人,沦落到这种境地,这也太惨了。

他越看唐娴越觉得怜悯,然而事关重大,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公子何不答应了她?先套出藏宝洞所在再说。”

庄廉想得美,找到藏宝洞后就把人姑娘放了,这么一来,国库填满了,烟霞也能捡回一条命,皆大欢喜。

可云停不愿意:“我为什么要与她做交易?”

庄廉迷茫。

云停负手而立,望着远处桃园中独坐深思的姑娘,声调冷然。

“这江山姓云。”

江山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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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瞿阳王也姓云,无论有没有那个宝矿,他既接下了江山重担,背负起责任的同时,疆土中的一切,也就全部归属于他。

没有失主与盗贼做交易才能取回所有物的道理。

庄廉道:“是这个道理……公子是打算用刑?对叛国通敌的贼人用刑,那是没得说,可这弱小孤女无辜……”

云停冷眼一扫,庄廉识相闭嘴。

“烟霞身负重伤,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养伤。此期间,暗中搜寻她的踪迹。”

“至于她,交给你了。”

云停朝桃花树下的唐娴抬下巴,下了死令,“到六月中旬,烟霞伤势该无大碍,若那时她仍未主动现身认错,而这个姑娘也依旧不肯开口,那就休怪我视她二人为通敌奸细。”

视为通敌奸细,那便不必顾虑是否为大周子民了,再残酷的刑法,也是用得的。

“是!”庄廉凛然领命。

唐娴还在为云停模糊不清的态度发愁,看着栖月园里的灿烂春花,只觉得韶华易逝,人间悲苦。

唉声叹气半晌,待到日光偏移,才挎着竹篮,慢吞吞回去面对云停。

消失半日的庄廉迎上来,亲切道:“还是姑娘家心细,瞧着书房冷清,特意采花来装饰。”

唐娴瞟了眼云停,没吱声。

自家公子什么脾性,庄廉一清二楚,看她神色就知是在云停手底下受了气。

没法子,受着吧。

庄廉瞅着花篮里的连枝花卉和抽着嫩芽的柳枝,道:“姑娘出身高门,点茶插花必是都懂的。”

人既交给了他,合该按他的法子来。

与云停不同,庄廉是更愿意用怀柔诱哄的手段的。

两个月的时间,徐徐图之是足够的。

庄廉说着,请唐娴在外侧落座,与云停隔了个镂空落地花罩,互不干扰,但还是能看见彼此。

取了置物架上的圆肚矮瓶,又招了个侍卫,庄廉道:“若需沙土碎石,尽管使唤下边的人。”

前几日他还用岑望仙威胁唐娴,此刻态度忽然变得出奇的好,唐娴心中生出警惕。

再看花罩另一边的云停,单手支额,另一手持着茶盏,似在沉思,根本没往这边看。

日光斜斜射进来,在他鼻梁上映出金色光影。

只看侧影,的确是个人模人样的高门公子。

唐娴怀疑是她的利诱起了作用,做主子的好脸面,贪财也不直说,于是就让管家来套近乎。

假清高,虚伪。

但这是用来对付她的,惺惺作态与严刑逼供,她选前者。

于是唐娴顺着庄廉坐下,客气与他探讨起插花布景之道。

双方都有意示好,这番谈话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闲聊着,唐娴再次提起那桩交易。

“我家公子不是生意人。”庄廉如此说道。

唐娴欲言又止——他不是生意人,他是匪贼!

但这事也急不得,云停要面子,上回没能问出她的身世都要迁怒,当着他的面谈钱财,他定又会觉得屈辱。

这种人,唐娴还是金枝玉叶时见过的。

是一对带着孩子的落难夫妻,她看人可怜,发善心给对方银钱,结果做夫君的傲气凛然地回拒,还把接了银两的妻子训斥一顿。

后来那女子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追来乞讨,唐娴还是让人给了她银钱。

回程时,不巧,又碰见这对夫妻。

银钱握在男人的手中。

唐夫人道:“这便是读书人所谓的清高了,妻儿饿死无妨,但绝不能在他眼前丢了脸面。泱泱以后择婿,万不能选了这种人。”

唐娴觉得云停便是这种人。

庄廉不知她想到哪儿了,说着说着,把话扯到烟霞身上,叹气道:“烟霞原是我们家主夫人身边的侍女,夫人想过教她这些风雅事,不过她一心舞刀弄枪,做不来细致的事情。”

唐娴怕无意间又被套了话,谨慎地没接下去,只在心里悄悄思量。

庄廉态度依旧,闲话家常般又道:“养伤期间,她怕是也不老实,没少给姑娘添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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