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畔笑意浅淡,他就这样注视着那只越飞越远的鸟儿,眼中流露出一瞬的寂寞,不过很快便消散了,仿佛仅仅只是一个错觉。
过了片刻,似乎有人很轻很轻地呢喃了一句,然而恰逢一阵风忽而从窗外吹入,风声贯耳,湮没了话音。
就在李惜花终于放下一切,假装自我解脱之际,殊不知道那个让他摇摆不定的人在一个时辰前,差一点就杀了他的好友卜算子,而此事的起因若是归根结底来说,和他李惜花是脱不了干系的。
微合着那双总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眸,玄霄坐于桌边久久未动,他面前摆着的茶早已凉透,而倒茶的人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他在等人。
自白天那件事过后,非但唐梦柯不见,就连李惜花也彻夜未归,这让他心中感到一丝不安,这份不安来得有些莫明奇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何不安。
不过虽然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份不安,但想了想之后,决定顺应自己的本心,所以两人一夜未归,他便这么坐着等了一夜,只是最后要等的人没等来,反倒等来了卜算子。
冬日里昼短夜长,即使是清晨,窗外也依旧一片漆黑,唯有东面天边的墨色渐渐褪成了深蓝,预示着日出即将来临。
日夜交替之际的温度大抵是一天中最低的,此时整间屋子里的暖意仿佛都被消耗殆尽,只余下一室清冷。
卜算子还没走近时,玄霄便察觉到了来人,他先是微微皱了下眉,随后又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将自己的呼吸调得与熟睡时无二。而卜算子大概是发现李惜花的屋子里没人,于是转而朝他这边走来,奇怪的是这人在自己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就这样过了许久,敲门声终究还是响了,不过玄霄并没有立即做出反应,仍然装作熟睡不醒。
卜算子敲了一会儿,见里面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心下奇怪,于是喊道:“萧小……少……”他话说一半,发现这称呼有问题,只得半路转口,硬是把那个口型都摆好就差出声的“爷”字给硬生生掰成了“侠”字。
清了一下喉咙,他继续问道:“在吗?”
玄霄垂眸,再次改了呼吸的频率,而这种变化落入卜算子耳中就成了要醒未醒一般。
卜算子再次敲了敲门:“萧小兄弟?”
他见还是没回音,胆儿便肥了。
“萧小公子?”
玄霄挑眉,这人怎么每个称呼都要加一个小?
“谁?”
卜算子嘻嘻地笑了笑:“我是今儿早晨跟李惜花一道从屋里出来的那个人,你还记得不?”
“什么事?”玄霄用带了些淡淡倦意的话音问道。
“那个什么,呃……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有很急很急很急的事情要回家去了,本来想跟李兄道个别,结果他人不在,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卜算子半真半假地说道。
急事?
玄霄听着卜算子轻快的语调,总感觉这人不像在说自己有急事,倒像在说自己捡了大便宜。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不知道。”
卜算子一听,啧了一声,这萧少爷还真是够冷淡的,李惜花怎么会跟这么无趣的一个家伙粘在一起?
“他走的时候没说要去哪儿?”卜算子不死心,又确认了一遍。
“没有。”玄霄依旧答得干脆,把卜算子剩下的那点儿侥幸心理全给砍了。
“没说?”卜算子皱起眉头:“呃,这就比较难办了。”
他用那根细竹竿有意无意地轻轻点着地面,想了一会儿,说道:“要不我还是给他留封信,麻烦萧小公子转交给他。”
“嗯。”
“……”
面对如此精简的回答,卜算子颇为无力地顿了一会儿,问道:“屋里有笔墨吗?我能进去写封信吗?”
“好。”
卜算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好吧,又是一个字的回答,这位小少爷还真是惜字如金。不过他和那位唐门主的千金说话时,貌似也没这样儿啊?怎么到了自个儿这里,就好像特不受待见一样,难道是因为他打扰到这位萧少爷睡觉了?
听说有的人刚起床的时候,火气特别大,莫非???
就在卜算子满腹狐疑之时,玄霄先扯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让床铺看起来就像是刚起床的样子,之后又慢慢悠悠脱了外衣,扯散中衣,揉了几下解下的散发,等做完这一切后才去给卜算子开了门。而在玄霄的刻意误导下,这些动作在卜算子听来就成了他先掀被子,然后再穿衣服。
门被吱呀一声拉开,门后的萧大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侧身让出进门的路。
扰人清梦这种事,卜算子从来没少做过,比如上次不就也闯了李惜花的房间,可眼前这人与李惜花不同,对于这个外表貌似温文尔雅,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公子哥,他总觉得有点发怵。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像一个人了,也正因为这样,最开始他才在这人的门口犹豫了大半天,到底是敲门还是不敲门,其实他打心底里是不想和这人有什么交集的。
玄霄也不和他多废话,随手关了门以后,便双手环胸倚在门边看着卜算子,这让他感觉压力又大了几分。
不过纵然如此,卜算子仍旧装作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先是嘻嘻哈哈着给玄霄道了歉,半开玩笑般地说他打扰到小少爷睡觉了,之后又一边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写信,一边往桌子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