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一声不吭的推开车门,下车了。
直到车门“碰”的一声合上,祝盛西才微微前倾身体,在隔板上敲了敲。
车子开走时,顾瑶就站在电梯间里,通过反光的镜门看到身后的车子离去,镜门里同时映出她冰冷的表情。
也许,她和祝盛西的关系,是到了需要调整的时候了。
顾瑶坐电梯上了楼,回到家里只打开客厅的一站落地灯,就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半瓶,这才喘口气。
放在手边案台上的手机忽然亮了,顾瑶拿起来一看,是徐烁发来的微信。
“到家了吗?”
顾瑶回了一个字“嗯。”
徐烁“那你早点休息,明天如果你想继续追查张圆生前的事,就叫我一声。”
顾瑶盯着这句话看了半晌,说“如果那具白骨是张圆的,刑事科学技术室那边最快什么时候会有消息?”
“要对骨骼和牙齿里的dna进行提取,还要和她的亲人进行比对。或者对白骨进行三维颅面复原和颅相重组,复原白骨生前容貌,看它和张圆的生前照片是否重合。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需要几天时间,没这么快。”
顾瑶说“对了,你今天不是在案发现场拍照了吗,先把照片传给我一份。”
徐烁“你还不准备睡?”
“今天受了这么大刺激,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想想案子。”顾瑶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明天上午十点,我去事务所找你。”
徐烁发来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遵命,仙女。”
顾瑶盯着那个表情,又看了看仙女二字,不由得抿嘴笑了。
这大概是今天晚上她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但它只在唇角停留了一会儿,就很快消失了。
徐烁很快将他拍下来的照片发给顾瑶,有案发现场的环境照片,还有白骨的照片,以及张圆的记事本和那四张照片的存影。
为了更清楚的看到照片里的细节,顾瑶将照片导入到笔记本电脑里,转而在书房里研究了两个多小时。
案发现场非常“整洁”,除了因为五年都没有人进地窖打扫而累积的灰尘之外,所有物品都没有碰到或者摔在地上,白骨附近也没有挣扎、缠斗的痕迹,也就是说张圆死前没有反抗过,她只是倒在地上,或许身体发生过抽搐,但并不剧烈。
白骨旁边的刀片应该是凶器,但是这么小的刀片如果要让人致死,无外乎就是朝动脉下手。
那么,张圆是自杀的还是他杀的呢?如果是他杀,动手的必然是丰正辉,那丰正辉又为什么要杀张圆?
原因不外乎有二,一是丰正辉从张圆口中问出陈玉敏失踪前遭受的种种不堪,甚至问出她的失踪和这五个人有关,一时出于愤恨而下手,二是丰正辉什么都没问出来,张圆的确不知情,只是参与了迫害陈玉敏的行动,但是丰正辉既然已经拘禁了张圆,就不可能放她出去,因为她出去了一定会报警。
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种原因都存在矛盾的地方——如果丰正辉真从张圆口中问出了始末,绝对不会让张圆这么轻易的死去,不将她大卸八块绝不能解气。反过来,如果丰正辉杀了张圆是为了怕她出去报警,那他为什么不多做一步,处理掉尸体呢?留一具白骨在地窖里不就成了对他最不利的证据么?
想到这里,顾瑶叹了口气。
绕了一圈,分析来分析去,真相似乎还是更接近她今天在现场的第一直觉——丰正辉不是杀张圆的凶手。
那么,张圆是自杀的?
顾瑶皱着眉,将照片放到一旁,又拿起记事本的存影,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这应该是张圆被关在地窖之后用的记事本,上面清晰地写着日期和当日发生的事。
不过在地窖这么狭小且一成不变的环境里,还能发生什么事呢,张圆坐的记录也都很简单,大多都是起床,吃饭,恳求丰正辉,睡觉,哭,这些一成不变的“行程”。
但记事本里却提到一个细节,是他们今天在案发现场忽略掉的。
就是在地窖里间和外间相连的角落里,墙上安装了一个金属扣环,金属扣环上有一条铁链,用来拴住张圆的双脚。
顾瑶仔细回想了一下,又拿起刚才的现场照片,根本没有看到任何铁链,墙上倒是有一块斑驳的痕迹,如果没估计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扣环被撬下来造成的。
也就是说,张圆生前是被锁起来的,而且这个铁链的长度刚好足够她在外间和里间活动,所以她的洗漱用品放在外间,床放在里间。
顾瑶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翻看记事本,却越看越不对。
刚看前几篇时,她还没看出来,因为张圆是这样写的“我求他放了我,但他不理我,只是给我食物就走了。”
这样一句话如果只是出现在前几天还算合理,可是当它仿佛复制黏贴一样出现在每一天的笔记当中,那就非常可怕了!
顾瑶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一边翻还一边数着时间,张圆的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有几页甚至是写到一半就被她抓皱了,笔迹也断了。
前前后后长达半年,每一天都是如此,丰正辉送食物下来,然后离开,他和张圆之间没有一句交谈!
看到这里,顾瑶已是不寒而栗。
她闭上眼,靠近椅背里,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张圆从最开始的无助哭喊,到后来的哀莫大于心死,再到后来的崩溃发疯,可关押她的人既没有对她进行身体上的虐待,也没有在言语上刺激她,他只是不和她说一句话。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都不可能独自生活,这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是需要交流的,如果将一个人困在一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而且不给她期限,那么这个人一定会疯。
这样的精神折磨远远胜过身体上的疼痛。
顾瑶甚至可以想象,在这个过程里,张圆一定主动和丰正辉说了很多,比如哀求,比如坦白,比如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陈玉敏的一切都告诉他。
可是这些话里,都不是丰正辉要听的。
丰正辉只是给她一个记事本,张圆很怕自己过忘了时间,所以每天坚持记录,但是到了后来她的精神已经极度脆弱,她连记下时间和今天做过的事都不愿意再做,持续半年记录自己的“生活”,而且每天都一样,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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