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征的神识散乱,不知归向何处。唯一剩下的一缕神识还在体内,徐谨之将之保存在体内。
徐谨之归魂问之力没有徐容晚高,这一事实世人皆知。徐谨之只好将宗征运回文岚,让宗主泽荒先生进行归魂问。
文岚弟子纷纷赶来羊子跳沟,说是学宗内有大事需要徐谨之回去主持,宗主点名要徐凝回去。
公孙毅一打听是关于徐凝的事,急忙告知自己父亲公孙止,抢先带着弟子怒气冲冲地冲向文岚,向文岚宗主徐绰告状。
清净的文岚山里骤然阴雨绵绵,怒火连连。
众人鸦雀无声地站在修身堂,静穆严肃,更多的是怒火腾腾。风雨欲来花满楼,仿佛是滔滔江水爆发的前夕的静穆,需要一块石头激荡波澜,更像是亟待爆炸的□□烟火,星星火花便可以震撼天地。
正堂矗立的是身姿颀长伟岸而凛凛敛敛、白发童颜的文岚宗主徐绰,泽荒先生。徐谨之与渐秋、风絮敛手作揖,便站立一旁。
来的是瑶上门与秦川公孙一家以及羊子跳沟的村民。
瑶上门弟子皆是女子,宗门平时主要的是帮助女子危难,处理女子的事宜。此番前来的正是瑶上门的嫡系弟子李观棋,黄纱白衣,素足玉脚,风姿婀娜。李观棋向泽荒先生敛手作揖,脖子上的璎珞琤琤脆响,道:“晚辈瑶上门弟子李观棋此番前来,不为他事,只为扶明先生在白渡镇清水庵的所作所为。先生,徐容晚在清水庵打伤我门派多名弟子。那日所使用的灵力并不是文岚学宗所的道法仙术,而是邪戾怪力。我带了一众目击人,可为证据,还请先生惩治徐容晚。”
渐秋急忙道:“清水庵借着青灯圣地操着皮肉生意,本就不合道义,还与唐翔一众打手欺负弱小女子,你瑶上门为何帮着?”
李观棋正义凛然道:“清水庵确实乃不净,自有我宗门定夺。但徐容晚修炼魔力邪术之事确实不假,伤害我多名弟子无可否认。”
渐秋哑口无言,当日徐凝是为了救他才大打出手。他抬眼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徐谨之,鼻头酸楚,不知所措。
一旁的公孙毅哭喊道:“羊子跳沟村民三十二人,还有我徒弟,我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少年就毁在徐容晚手里。”
渐秋咽了一口气,站在众人面前,道:“当晚是你徒弟受控,向我挥剑,徐容晚是为了救我,才不受控制。那晚在木屋,那村民都是被控制的,冲向徐容晚。一切都不是徐容晚,是因为我。清水庵也是,徐容晚为了救我。一切恶果,我伏诛。”
公孙毅喝道:“什么受控?都是你的借辞罢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徐容晚交出来。”
“是我的错……徐容晚只是为了救我而……”
泽荒先生正声道:“够了,把徐容晚交出来。”
李观棋道:“此外,还有一事。二十二年前中滕山一事……”
徐谨之身子一愣,目光泛红。
门口缓缓走来两位农妇,麻衣布裙,约摸着四十来岁,低头哈腰着,向泽荒先生随意鞠躬,缓缓抬起头,叫道:“仙人。”
李观棋道:“这两位是当年在中滕山躲起来的村民,只是负责送送蔬菜。那日便目睹了一十来岁少年,持剑嗜血,三步杀一人,百里不留行。一身黑气,嗜血狂魔。这一事原本都以为是这两妇人的胡诌八扯,一个十岁少年如何能如此?对吧,忧苍先生,当年您可在场,当年您父亲正法先生曾说过中滕山一事乃小儿子徐凝所为,却无人相信。正法先生蒙冤二十年。您这个大儿子可真不孝。”
一个妇人道:“李仙人所说确实属实,当年确实是一个十来岁孩子所为,红眼黑衣,我们姐妹俩藏在水下,才躲过一劫。”
泽荒先生道:“中滕山一事,徐向奕其罪难逃,管教不严,带队不谨,处事不周,身为长老管事,不是蒙冤。”
李观棋道:“先生仙门自有惩罚,只是徐容晚修炼邪术一事不假,天理难容。中滕山修炼邪魔之气,整山灭亡。如今文岚名声在外的扶明先生修炼邪术,不能姑息。还望先生公事公办,交出徐容晚,按照仙门律法,公开处刑。”
泽荒先生铿然问道:“容晚呢?”
徐谨之身子微微颤抖,默然不作声。
泽荒道:“谨之,你当年如何说的?”
徐谨之愣住,跪了下去,毅然道:“徐隐愿替徐凝受死。”
泽荒先生精眼一亮道:“你不说也罢。”话罢,泽荒先生向众人宣告道:“各位今日所求无非是徐凝一死。文岚十位道君早已在他身上定了符文阵法。文岚恶邪魔,护正明。我且去请道君出关,不出三天,必能抓到徐凝,还各位公道。”
众人喝彩着:“恶邪魔,护正明!”
鼓掌欢呼声不绝如缕,却像一根根针刺进渐秋的耳朵,轰隆轰隆,霹雳霹雳,吵得痛,吵得难受。
渐秋如置身冰窖,僵在原地,全身冷得发抖。眼前明明是光亮,却如同在黑暗中,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慌乱。不安像是千把刀狠狠扎向心肺,痛得无法呼吸。想哭,大声哭出声。
要是他现在乖乖地听命于己得还来得及吗?要是他不追查二哥死亡的真相还来得及吗?要是不为了一己私念给徐凝喝下断情水还来得及吗?
要是……
徐凝能回来吗?
他缓缓地走出修身堂,一口血水猛地喷出来,站在明光白日下,他冷,冷得发抖。
风絮赶忙扶住渐秋,安慰道:“去休息吧。”
渐秋摇了摇头,蹲在地上大哭着。
这都是他的错,却要徐凝来偿还。他难受,痛苦,却不知道怎么办。
云纪神君,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算什么神明,不配一个神明。
门口文岚弟子跪倒了一大片,白茫茫的一片,声声浩浩喊道:“还望宗主手下留情。”
盼华急忙跑过来,抓住徐谨之的手,惊慌失措地落泪道:“先生,你救救我姐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要去找我姐姐,我姐姐一定有办法……先生,你告诉我,我姐夫在哪里?我保护他!”
徐谨之眼眶湿润,哽咽地对镜宁命令道:“把他带进去。”
盼华挣扎着大喊着:“不要,我求求你了,我有办法,我找汤有瑜,他肯定有办法。先生,等我……我立马出门找汤有瑜,我求你了,我去找宗主先生,我求他……”说着盼华边哭边跑进去。
居敬在一旁哭丧着脸,两行清泪簌簌落下,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害怕给先生添乱,跟着盼华跑了进去。
渐秋擦了擦嘴角的血,心如死水。他望着那更高的巅峰,对徐谨之问道:“那是不是十位道君修炼的地方?”
“嗯。”
渐秋点了点头,红光一现,抖剑御飞,望文岚高巅之峰飞了过去,想要冲破结界进入,但是却被狠狠地弹了出去。
徐谨之与风絮跟在后面,劝阻道:“放手吧,没人能进去的。”
渐秋大吼道:“我不信,我一定要救他。徐隐,风絮,你走开,我怕伤到你们。”
话罢一道红光从体内赫赫发出,剑气如虹,风雾成霞。红衣在凛冽的狂风中翩翩如火,墨发飘飘。全身的血脉喷张着,痛而刺骨,红光翻涌成海,涌动在高山之巅。
一道震撼天地的宏光直冲高山之巅的结界,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天雷擂鼓,激流直迸发。
整座文岚仿佛身处于霞光万道中,清水流光纹与红光在巅峰中碰撞着,火花迸溅着,倾涛倒浪,溅珠迸玉。轰隆隆响起,整座文岚晃荡如云雾缭绕,如同一艘画舫在江海洋流中,游荡起来。
天鼓轰鸣,神钟浩荡。一阵阵如闪电般的白光皓气从高山之巅身处密密麻麻地狂奔席卷而来,汇成一阵阵凌厉的剑气击打着红光里的人。白浪如山寄豪壮,丹影如火上峥嵘。霎时间,天际一片光影烁烁刺眼,气象万千。
天边隐隐传来神雷声,但似乎闷声小作,随着红白两光相撞的剧烈,天雷声如同巨浪滔天怒吼着,炸雷震耳而落。滚滚乌云,如怒涛狂浪翻涌,盛势吞吐天地。
徐绰负手于背,身后跪着动弹不得的盼华,看着天边风云异象,道:“神明怒而异象起。”
盼华怒吼着,咆哮着,哭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汤有瑜,他可以救徐凝。我姐夫那么好,我姐姐怎么办?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