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迷迷糊糊做了好多光怪陆离的梦,每个片段刚要清晰,就突然消失进入下一段。梦一场接一场,做的人特别累。
浅眠中,她好像听到开门声,挣扎着想起来身体却动不了。
过了好大一会,梦忽得中断,她细细听房里的动静,什么声儿都没。
温瓷费力睁开眼。
睡前她是把所有灯都关上的,此刻玄关口隐隐亮着一层地灯。
在黑色的夜里,氛围灯像蜿蜒的蛇,亮得格外触目惊心。
猛地坐起,温瓷盯着那串灯带瞧。
刚才确实有人回来过。
她下床开了灯,环视四周。房间里的陈设一点没变,除了走得匆忙忘了把地灯关闭。薄言不像那么毛躁的人。
想了想,温瓷还是不放心,起床洗了把脸,穿好衣服。
夜风吹得人骨头都冻,温瓷把脸埋进围脖里,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
白天来过一趟,温瓷觉得凭记忆大约能找到门洞。
可真正进了小区她才发现,压根不需要找,只有某一栋面前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红色的灯一闪一闪,救护车就堵在那栋单元楼门口。
管不了太多,她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跑起来。
光影下人影浮动。
温瓷没在人群里捕捉到薄言的身影,随便拦了个人:“你好,救护车——”
“一楼这家的。”那人惋惜道,“这家老太太半夜走了。”
后面叽里咕噜还说了一堆,温瓷半句都没听进去,嗡一声,脑子里的弦绷彻底绷断。
她和老奶奶感情毕竟没那么深,于是第一反应自然是急忙找薄言。
从屋外到屋里,即将要走的医护人员和殡仪馆那边刚来的人都汇到了一起,常年照顾老奶奶的护工在对接所有的事。
温瓷拦下她:“他呢?”
护工看温瓷的打扮,就猜到应该是薄先生那边的人,左右环顾,“薄先生刚还在的。”
着急出门,温瓷连手机都没带。
她只好顺着大门出去,边走边喊他的名字。
正值黎明前,除却这栋单元楼,其他各处都静悄悄的,温瓷不敢叫太大声扰到其他楼里的邻居。
后来无法,她又回到家里。
黢黑的楼道迎面过来一人,她抬眼,紧张地站起身:“你……”
薄言比她先出声:“你怎么来了?”
嗓音很沙,说不出的颓然。
温瓷观察着他的神色:“看你好像回了酒店一趟,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薄言……”
他着黑色粗织毛衣,从夜色里走来时像披满了更深露重。
人很沉,却还是没什么表情,抬手将她散落在肩上的围脖遮好,“刚出去抽了两根烟。天太冷了,进屋等吧。”
从她身边掠过,他忽然脚步停下,“会不会怕?”
温瓷快速摇摇头:“不会。”
她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合,也不擅长安慰人,只好静静陪他。
奶奶没亲人在,后事一切从简。
办完她的事再回到这间屋子时,阳光洋洋洒洒,正是最舒适的时候。
他过来收拾老奶奶的东西。
从那夜起,大概已经有三十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同所有人打交道都游刃有余,甚至捧到骨灰盒时也是一样的表情。
但温瓷知道,这才是最不正常的。
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烟倒是抽了一盒有余。嘴唇也干得起了皮。
温瓷坐在他旁边:“想吃点什么吗?我让人送过来。”
“不用了。”薄言道,“不饿。”
他说着又去摸裤兜里的那包烟。
第二盒已经瘪了一半,他双肘撑在膝盖上,抽出一根点燃。本就倦到极致的眉眼在青灰色的烟气中更显疲惫。抽了几口,他俯身,将姿态放得更低,双手撑着脸,后背弓出一层弧度。
温瓷只觉得心脏跟着他一起疼。
她抽掉他指尖的烟,拧灭,而后手臂绕到他颈后环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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