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单手插兜,一手端着牛奶,在走廊上出了一会儿神,才推开门回了房间。
安诺最近孕吐严重,晚上就很容易饿,偶尔半夜会迷迷糊糊的醒来叫言肆给她找吃的,所以也就开始习惯性的留起了一盏灯。
言肆喝了一口牛奶之后就放在了桌子上,轻手轻脚的进了洗手间洗漱。
安诺的睡颜并不安稳,细眉紧皱着,原本侧着睡的,后来又翻了个身,动静很大,随后又缩成了一团。
“不要!不要!”
“言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这个真的是你的孩子,你不要伤害他——”
“言肆……我是安安啊……”
“不……啊!”
昏黄的灯光中,床上的女人突然尖叫了一声,猛地坐起了身,满身冷汗,唇色苍白。
她又做梦了,梦到了自己回到了四年前。
梦到了那个日日夜夜都存在着的梦境。
安诺的手心全都是汗,脸上湿漉漉的,她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梦境。
刚坐起来,她整个人都还恍惚着,忽然男人那熟悉的气息就包围了自己,一抬头就看见了言肆那张紧张的脸。
“怎么了?”言肆看到她满是汗水的脸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心脏像是被连根拔起一样的疼,“做噩梦了?”
安诺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恍然点了点头,干净的眼里也有些浑浊,和恐惧。
那种恐惧让言肆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只是做梦而已,别怕。”
他没有去问她梦到了什么,只是怕她想起来又觉得害怕,却没想到面前的女人垂着头愣了片刻,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安诺的呼吸有些粗,胸膛上下起伏着,怎么都冷静不下来,直到抱住了言肆之后,才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
“我刚刚,梦见你了。”
“我梦见你不要我了,梦到回到了四年前。”
她尽量让自己变得冷静下来,可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抱着他的时候都有些颤抖,包括声音,“应该说……做了四年前那样的梦。”
她只是跟言肆说过那段日子里,对她来说是很灰暗的,一到夜里睡过去就会梦到自己在手术台上无力的模样,可是却没有详细讲,到底都有些什么。
“我梦到我被绑去了医院,那些医生拿着手术刀和针管,眼神很冷,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放开我……”
“你就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我想告诉你那个孩子是你的,是我们的,可是你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后来我挣脱了,可是我被划的浑身都是血……”她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抱紧了言肆,“我站在你面前,可是你怎么都不看我。”
“你说……我身上都是血,太脏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异常的艰难,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个梦境,和梦里的言肆最后那句话,指的不仅仅是她身上的血脏而已,而是说她人太脏了。
太脏了,所以那个孩子不可能会是他的,所以他才会冷眼旁观。
言肆感觉自己像是被捂住了口鼻,甚至觉得心脏的跳动都停止了,除了把她抱在怀里给她一些温暖和仅有的安全感,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都是梦……我不会这样对你的。”言肆的声音有些哽咽,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之后,落下了细细密密的吻,“我不会不要你,也不会觉得你脏,你什么样我都很爱你……”
安诺抓紧了他的衣角,依旧颤抖着,却没有再继续说话了,浑身的紧绷也在他的吻里和温柔心疼的话语中缓缓放松了下来。
“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些话了,我会照顾好你,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言肆满是心疼,他知道安诺会做这个梦是因为之前自己说的那句不要生这个孩子了。
因为经历过那些事情,所以在被提起来的时候,哪怕是无心,她也不想去记起,可是夜里总是会有那么一根神经,才某一瞬间提醒着自己。
才会有那样一个梦境,一如从前一样。
“对不起……”言肆很自责,一直伏在她的耳边低低的道歉,“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一边安慰着安诺,也一边在安慰着自己。
如她所说,现在那么难受的人是她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开口说孩子不要了,不想让她受苦受累了。
她都那么心甘情愿了。
安诺在他的温声细语中,终于冷静了下来,原本沉浸在梦境中还恍惚着,甚至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有了意识。
“那个梦太可怕了……所以我才被吓醒的。”安诺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许多,“你抱我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着,她往言肆的怀里钻了钻。
言肆说的没错,她做这个梦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虽然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明明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可是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所以那些梦魇也就如期而至了,一如从前一样,摧毁着她的精神防线,让她在挣扎中崩溃,醒来后还陷入那样空寂黑暗的世界里。
还好这一次她醒来之后房间里还亮着一盏灯,而梦里那个冷冽无情的男人,也满目温柔紧张的在自己面前,拥她入怀。
“好。”言肆沉沉的应了一声,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他的心跳早就在听到了她那声尖叫的时候就开始加了速,原本他还在洗漱着,房间里的声音听的不太真切,可是那声恐惧的尖叫彻底让他反应了过来。
提着一颗心,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就冲了出来,看到床上的女人坐了起来,垂着头微微颤抖的样子,他又紧张又害怕,直到现在都平静不下来。
言肆抱着怀里的女人,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像极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话语却又充满了耐心和疼爱,低低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乖啊。”
那无比宠溺的两个字,让安诺周身都暖了起来,那些恐惧和阴霾终于被扫去了,在他的怀里回归了平静。
“你在让谁乖一点?”
“都乖一点。”言肆重重的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肚子,“特别是她。”
“……”
“她乖一点,你就能好好吃东西了。”
一想到这个,言肆还是有些心疼。
安诺刚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被言肆抱在怀里之后感觉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她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却又在听到了他的话之后,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饿了。
“我饿了……”安诺瘪着嘴,民以食为天,先给他说饿了再去洗个澡也不迟,“想吃东西。”
“想吃什么?”言肆近乎于欣喜的看着她,终于等到她开口说想吃东西了。
看着他眼底的光亮,安诺觉得这个时候就算是自己说想吃嫦娥广寒宫里的兔子肉,他都能毫不犹豫的答应。
当然,吃嫦娥的兔子不现实,可是她现在确实有很想吃的东西。
“我想吃帝豪的鲜虾豆腐翡翠汤。”
“好!”
果然言肆回答的毫不犹豫,但是他没急着起身出去,而是打了个电话。
安诺刚做了噩梦,他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哪怕是家里有人可以照顾,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大半夜的给许宣打了个电话。
在言肆没有跟安诺结婚之前,准确的说是在安诺没有怀孕之前,许宣的工作时间一直是很稳定的,言肆从来不会在下班之后给他安排什么工作。
但是自从安诺怀孕之后就不一样了,比如深夜十二点半一个电话给他打过去,他还只能笑嘻嘻的应下来。
然后,去帝豪,把厨师给挖起来,给老板娘做翡翠汤!
挂了电话之后,言肆才抱着安诺去浴室给她洗了个澡,等两个人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之后没一会儿,许宣就带着打包了的汤上门了。
言肆面不改色的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安诺满脸歉意,看着门外那个衣冠楚楚又任劳任怨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啊,大晚上的让你跑一趟……”
“没关系。”许宣笑的温和,“我随时都是待岗状态,夫人怀孕了更是不能马虎,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那是不可能的!
他刚刚才睡着!
要不是因为言肆开的工资高条件好而且还惹不起的话,他早就不干了!
“嗯。”言肆对他这番话好像还比较满意,“麻烦了。”
许宣微笑,“不麻烦。”
“回去了早点睡。”言肆看了一眼手里的汤,“要凉了,路上注意安全。”
然后,把人给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