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上问的问题……。”他觉得有点累,将头侧放置在了她的肩头:“我可以回答你。”
早上问的问题?她愣了一下。
“你说你想回Z市,可以。”
辛澜的心极快的跳了一下。
“但请你一定要安静地走,不要让我看到。”他继续说。
“……。”
他继续不动声色的握紧她的手,指腹纹路的摩擦间,丝丝丝毫毫地打击入心。他似乎真的很累,还连带着有些紧张,使得两人紧握的手心中,冒出了些许汗。
“否则,我会怕我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辛澜怔然的侧头看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合上眼,不敢对视她的目光。
“你累了。”她替他将衣服整理好,“需不需要我找些药给你吃?”他看起来真的病的不轻,脸色苍白,唇瓣血色全无,眼皮子底下是一片淡青。
即使没有爱,她也想温柔的对待他。
就像曾经的一年来,他对自己的一样。
“嗯。”难得的,他安静的点点头。
辛澜拿过一个靠枕放在了沙发的一边,将他扶着躺下去。然后替他盖好毛毯。
“先睡一会儿吧。”
她刚欲起身,他却拉住她的手:“段薇薇在阁楼,你放她走吧。”他依然闭着眼,躲避着她的视线。
辛澜微笑:“好。”
**
拿到他说的钥匙,辛澜走到阁楼,打开门。
门开的那一刻,一个身影极快的站了起来,“你这个混蛋,终于——。”是段薇薇的声音,在看到出现的她时,愣了一下。
“辛澜?是你!”她惊喜的跑过来:“萧墨渊那混蛋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她上下查看着她,很紧张。
辛澜摇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
她这才放下心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那我们快走吧!”
辛澜却拉开她:“不用了,你先走吧。”
她惊愕:“你疯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他故意整出那种杀千刀的药,想要整的你失忆!你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他不会伤害我了。”她确定。
辛澜想了想,又解释说:“他病了,我得先照顾他一两天,等他病好了,再走。”
段薇薇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辛澜拍拍她的肩膀,宽慰说:“你放心吧,萧墨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的。就是他让我放你走的。我只留一两天,或者——。”她顿了顿,“你走后,可以通知‘他’来接我。”
她知道辛澜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
这段日子的滥用药,使得她的记忆越来越差。
通过薰薰,她知道自己有一个丈夫。但陌生感,令她无法说出那个名字。
段薇薇想了想,这才凝重道:“好吧。”又不放心的抓住她的肩膀说:“辛澜你一定要等我,就算他要对你做什么,你也不能屈服知道吗?”
辛澜笑答:“我知道了。”
**
只是现在即使他想对她做什么,似乎也做不出来了?
段薇薇走后,辛澜看着沙发上,那抹安然沉睡的身影,摇了摇头。
有没有人告诉过他?其实他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像个孩子。
早上,微带青色的晨光从白色的窗棱射了进来,照亮了一张沉睡的完美俊颜。
他安静而美好的睡脸,就像一个熟睡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但是,熟悉的香气一点一点沁入他的鼻息,惊醒了他昏沉的梦境。
睫毛轻轻地颤动,他慢慢地睁开迷蒙的双眼。
坐起身,他揉了揉太阳穴。
好累,真的好累,之前几乎有一天*未曾合眼,再加上刻意的淋冷水澡,使得他一向健康的身体似乎也不堪重负,开始闹起了罢工。
经过了*的休息,身体似乎才勉强恢复了些,可惜额头却依然烫的吓人。
熟悉的香气更浓了,难道有人?
他抬头,当触到满屋子的空落落时,这才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怎么可能?他昨晚就默许了她的离开,她怎么还可能留在这里,继续受他的‘管辖’?
但是,想法只进行到一半,就被一道柔柔的声音打断。
“你醒了?”辛澜端着几份三明治走了出来。
他僵住,豁然起身,一贯从容惯了的男人,此刻竟然十分无措:“你……你……。”你怎么还没有走?
他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辛澜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径直坐上了餐桌:“你还生着病。”
所以她不可能放心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过来吃早饭吧。”她说。
他抓了抓头发,走过去。
辛澜却看着他的脸,笑起来。
“怎么了?”他奇怪。
“没什么。”辛澜抓起一份三明治,说:“只是以前每次见你,你都穿的西装笔挺,总是将自己弄的清清爽爽的。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她想找个合适的词:“‘自然’的样子。”
他的脸沉下来,不用想,他也能猜到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病了一晚,又没有洗脸,还穿着件松垮的睡衣……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衰到家了。
他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呃……辛澜咬三明治的动作一顿,察觉到他要干嘛,她忙说:“你先吃饭啦,反正别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又不会笑你。”
外表哪有肚子重要?
但显然,辛澜估错了花花公子萧对于外貌的苛刻性,才一个闪神的功夫,他就已经不知去向。
盥洗池边,男人刷着牙,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但不过一瞬的功夫,那抹淡笑便凝住,缓缓消失不见。
**
在英国滞留了整整两天,顾非寒几乎找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还登报做了寻人启事,可惜却一无所获。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严睿站在一边,察觉到他脸色有异,不禁问:“是谁打的?有人发现了辛澜的下落吗?”
“段薇薇。”他简洁的说。
严睿脸色微变,段薇薇是跟在萧墨渊和辛澜身边的。如果是她打来的电话,那岂不是就间接的说明找到辛澜了?
他放下手机,说:“她现在住在希尔顿酒店,你等会过去接她。”
“是。”严睿答,又不确定的问:“那辛澜。”
“也找到了。”
严睿心头一喜,可看着老板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很高兴,反而一脸凝重的样子,不禁问:“非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握紧手心:“没事,你先去酒店接她吧。”
“是。”
待严睿一走,他便闭着眼靠上了身后的椅子。段薇薇刚刚的话不期而遇的浮现在脑海中。
……
“这段时间,辛澜被迫吃了很多药,变得越来越奇怪。顾先生你要做好准备,或许她会再一次完全不记得你。”
……
再一次完全不记得他吗?
他捏紧手心,没关心,真的没关心。
即使她真的不再记得他,他可以重新再来。
只是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
田园别墅,9点。
辛澜给他拿了些药服下,又手忙脚乱的找了一条毛巾,用水润湿后敷在了他的额头上。
然后拄着脸坐在一边,很郁闷的样子:“怎么我这么辛苦的照顾了你一天,你的烧不但没有退反而更严重了呢?”
好挫败、真的好挫败啊,她明明很用心啊。
他闭着眼,没说话。其实心里很想笑。好吧,他承认是他坏心眼,白天又趁她不注意淋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这大冬天的,这发烧还能好,那真是奇了怪了!
“呕……。”他忽然皱眉,很痛苦的揪着胸口。
辛澜立刻凑上去:“怎么了?”
“有点恶心。”他指着胸口那儿。
“我帮你揉揉?”辛澜问。
正中下怀!
他‘迟疑’的想了一会儿,这才点头:“麻烦你了。”
于是辛澜伸出一只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按揉上了他的胸口,一边揉还一边俯下身体问:“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他闭着眼,脸色有些微变。
他觉得他真是自作自受!为什么要骗她说,他胸口恶心啊?
她现在凑这么近,还温柔的在他胸口揉啊揉的,他只觉得一股热气在往身下冒?
她难道不知道男人都是敏感的饿狼吗?
关键是,他现在根本就不能、也不敢碰她。他怕自己一旦出手,恐怕连现在这种温馨的片刻,都拥有不了了。
他僵然的推开她说:“算了不用揉了,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辛澜闻言,缩回手,倒也没有坚持。只找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边:“有我陪着你,你睡吧。”
她曾经因为戒毒生病过一年,所以她很清楚,病人其实是最敏感和脆弱的。
他们时时刻刻都害怕,被人丢下。
曾经在她惊惧害怕的夜晚,他也是这样搬一把椅子,一刻不停的陪在她身边。现在,她也要如此对他。
“嗯。”他合上眼。
辛澜坐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即使断了药,但身体里的药性还在,所以她依然嗜睡。
他却忽然开口:“辛澜。”
“嗯?”辛澜被惊醒,没有丝毫不悦:“怎么了?”
“我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吧。”黑暗里,他的眼神清亮,静静地看着她。
“唱什么?”她问,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五音不全,唱歌极其无语难听,所以她很少会当众献唱。
“童年。”他说。
童年?
辛澜努力的在脑子里搜索歌词,轻咳了一下,这才开口:“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辛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她唱的并不好听,但表情很努力、很认真。似乎真的很希望他能够快乐。
他躺在*上,目光盯凝着她,又似乎在透过她,看向她身后另一片混沌的世界。
在那片世界里,也曾经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子,用柔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唱着。一字一句,犹如誓言般,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许多许多年,都不曾忘怀。
一曲完毕,辛澜囧囧的问:“很难听吧?”
他点点头:“无比伦比的难听。”
她顿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他又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傻瓜,骗你的。”
辛澜愤怒:“你混蛋。”
他闭上眼:“好了,混蛋要睡觉了,你不准吵。”
她立马捂住嘴,似乎生怕吵到他。
几分钟后,他像是告诉她,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我说过,等我睡了,你可以走。但务必要轻轻地,不要吵醒我。”
心头漫过一许复杂,辛澜点头:“嗯。”
**
凌晨十二点,顾非寒来到了段薇薇所指的别墅。
严睿很轻易的用工具撬开了大门,整栋别墅很黑很静,仿佛没有一丝人息。
他顺着走廊上楼,一间一间的搜索。当搜索到其中的一间,他的脚步顿住,脸上闪现出显而易见的惊喜。
他看到了那个他寻寻觅觅,找了近两个星期的女人。
此刻她背身对着他,仅仅一个背影,他就能确定,那是她!
他走进来,辛澜就察觉到了响声,扭过头。
“你……。”他刚欲开口,她却伸出右手食指放置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转头看了看*上那张睡颜,确定他没有醒,这才安下心来。
此刻的顾非寒,也看清了*上躺着的人,脸上闪过复杂。
辛澜踮着脚尖,走出了房间。
他迟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卧室的门刚刚关合,那双紧闭着的双眸便极缓慢、极缓慢的睁开。
澄澈的眼眸,静静的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半晌,他露出一抹惨笑:“傻瓜,说好不要吵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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