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繁华的鹿城,好似天女随手撒下的葵花种子,即使在夜晚,依旧灼灼其华。
耳畔传来一声打趣,把他拉回阗静的山巅。
“其实无所不能的不是消防员,”项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是你的男朋友。”
晏清一戳他的肩膀:“吹牛大王。”
“真的,”项戎的手像粘了胶水,搂得格外紧实,“早晚证明给你看。”
晏清缩在项戎怀里,逐渐酝酿了困意。
项戎看他眼皮子在打架,说:“困了就先睡一会儿,等流星来了我叫你。”
有了这声安抚,晏清彻底闭上了眼睛。
十点、十一点……
项戎抱着熟睡的晏清,仍在耐心地等候,尽管胳膊被枕得发酸,他也没有挪开。
山上的人都已走完,只有树下还坐着两人。
天幕上演绎着斗转星移,却没有半点流星划过的影子。
难不成流星已经光临,只是肉眼看不到吗?
项戎怕吵醒怀里的人,因此动作不敢太大,他悄悄拿出手机,打开气象台的直播,平台内的观众似乎也都没了耐心,只有不到五十人还在等,他把音量调成最小,放到耳朵边听,才听到主持人说流星雨今晚大概率是不会来了。
项戎放下手机,木讷地坐在原位。
等了一天,就等来了这样的结局。
他似乎也猜到了,概率本就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看到流星是幸运,看不到才是常态。
他低头看向睡梦中的人,这个角度比平时还要撩人。
有风拂过,在晏清的发梢晕出涟漪,半边侧脸如云中新月,一呼一吸间煽动着人心,他嘴角含笑,估计在做美梦,可能是在一片向日葵田,也可能是看见了漫天流浪的星海。
项戎心里发酸,他不知道该不该叫醒晏清,告诉这样一个令人沮丧消息。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他只想帮晏清完成心愿。
他清楚一个事实,晏清的身体里藏有一颗定时炸弹,炸弹会瓦解晏清的骨肉,侵蚀他的肺腑,它会在任意时刻爆破,明天或是下一秒。
他好像比晏清还害怕。
直播里仅剩不到十人,其中还包括主持人、摄像师以及后台策划。
也包括项戎。
他坐不下去了,胳膊以极慢的速度抽出,将晏清放在椅子靠背上,他的动作又柔又轻,没有把人弄醒。
他走到视线能看到晏清的不远处,给江策拨通了电话。
“喂,戎哥,要实行第二个计划了吗?”
“嗯,”项戎问,“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按照你说的检查过了,一共二十台探照灯,角度已经确定,往雁山的方向校准好了,就连投射路线也都定位了,咱们消防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大探照灯。”
项戎又问:“那其他方面呢?”
“放心,不会影响航线,更不会影响天文台的望远镜,那片天空已经摸查过了,万无一失。”
项戎犹豫着问:“会穿帮吗?”
“我模拟过很多次了,和流星很像,不过咱们投的高度有限,只能尽量往云上投了。”
“那就好。”
项戎总觉得一切过于顺利,以江策平时的做事风格,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天内以一己之力全都部署完毕?
他多问了一句:“你没让李队发现吧?”
“额……”江策哑住了。
就在这时,电话另一头传来手机被抢的声音,对方怒然开口:“你小子,大半夜的搞什么名堂?”
项戎神经一绷:“李、李队?!”
李承握着手机,勃然大怒:“你是觉得自己要离开消防站了,所以就开始不守规矩,肆意妄为,想动什么器材就动什么器材,不把义务准则放在眼里了是吗?”
“我……”项戎想解释什么,又闭上了嘴。
“你是个优秀的消防员,这三年跟着我立了不少功,事业本来蒸蒸日上,结果却因为一些私人问题选择放弃,这一点我不说什么,毕竟是你的选择,但现在你还没有离职,只要你在消防站里一天,就得遵守一天的规章制度!”
李承吼的声音很大,项戎问心有愧,低下了头。
“对不起,李队,我愿意接受所有的处罚,但能不能……”他的语气像个孩子一样卑微,“能不能不把探照灯没收……”
“江策!”听筒那边打断了项戎的话,再次传来李承的指示,“告诉外面的几个队员,让他们准备好,听我指令倒数开灯。”
江策应了声:“是!队长!”
开灯?
项戎俨然一怔,这才感知到对面开的一直都是免提。
“李队,您……”
“傻小子,你让江策一次性借二十台大探照灯,你觉得能瞒得住我们吗?”李承悠悠说道。
项戎还是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江策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他说你被一个孩子说服了,说你要归队了,”李承语气开始柔和,“我知道那个孩子生病了,所以你在帮他完成心愿,那孩子是消防站的功臣,用几个探照灯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已经部署了一天了,队里的兄弟们有的和航空联系,有的向天台文咨询,探照灯也都摆好了,就等你这通电话了。”
能让项戎归队,是李承乃至整个消防站最欣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