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偷看公子字迹的举止非常不当,但又忍不住不去看,只是暗自宽慰自己,公子现在写的不过是些杂文的随笔,即使公子真的发现他在偷看,应该也不会真的责罚自己。
又偷偷看了一眼,君晏却生出了些疑惑,石炭是何物?
公子怎么在旁边备注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字?
君晏心中不解,但知晓不能发问,只得压下心中疑惑暂且不提,继续装做认真研墨的样子。
季逢君也在暗自看着少年,少年的小动作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只不过他现在记录的此物,这个时代人大多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知此物有何用处。
少年可以看作是自己人了,只要此物是真的,少年迟早都会知晓,便不慎在意。
又过了片刻,阿晏研墨的动作依旧平稳,但是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瞥向一旁侍立着的少年,少年微微弯着腰,侧脸很是精致,眼尾的那瓣兰花花瓣,莫名有些勾人的感觉,他脑海中忽然蹦出了红袖添香一词。
想到这个词后,季逢君轻笑了下,他这是在想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想这个?他微微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刚刚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似的。
看了一眼汤药,时间应当是差不多了,又见阿晏磨的墨已经够他用了,便想要他停下,温声道:“阿晏先歇下吧,你研的墨已经够用了。”
君晏听话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去把那碗汤药取了过来,端给了公子。
季逢君微微叹气,结果药碗,只闻了一下,就觉得苦涩难耐,一想到要把这一整碗药喝完,就觉得头痛。
微微抬眼,只见少年殷切地盯着他——眼睛中像是装着星星,看着这双眼睛,他觉得这碗药,必须要喝下去。
深吸一口气,把那碗药一饮而尽,好在刚刚就放在桌子上的果脯还在,放下碗后,就又连忙吃下几块,想要压住那股不适。
张大夫说最近会想想他的脉象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知道原因,他这药又要喝到什么时候。
他知晓这要是该喝的,但奈何这药确实是太苦了——
季逢君看向少年,笑道:“你去那张桌子上罢。”
指了指旁边小些的书桌,道:“上面有笔墨,不用在意内容,你随意写些东西你最近学过的东西。”
君晏闻言正要往那张小桌旁走去,又听了后半句,心中微微一愣,虽然公子说的那张桌子,并不是公子要用的,但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在公子的书房中写字。
他从一进门起,他就好奇,那张小些的桌子是用来干什么的,虽然知道这不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但能让他允许他用,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要让他写字,他心中有些诧异。
季逢君察觉到少年的异样,但却不知少年在诧异什么,温声笑道:“不用紧张,你之前是跟着君槐生先生读书的,我不知道你现在学的怎么样了,你做我的书童,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君晏听了心中有些忐忑,他是知道自己的水平的,在先生的私塾中,他还算优秀,那也只是因为先生只教本村的十几个学生,若是把他放在县城里,他也只是一个中上的水平罢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公子满意。
想到了自己的字——和公子的相比,自己的简直是不堪入目,有些羞愧。
季逢君察觉到少年有些不对劲,笑了笑,道:“不用害怕,今天你就当作熟悉环境了,若是有什么不懂得,日后我教你就是了。你现在随意写写就是,心中不要有负担。”
听了公子的话,君晏稍稍安心,又想到公子说他以后会教导他,他心中觉得有些激动,不知为何公子会对他这么好,心中有些不解,但想到了公子的性子,只觉得公子是仁善。
想清楚这个,他便依照公子说的话,走到了那张桌子之前,桌上果然摆放着宣纸和笔墨,见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他暗自咂舌,稍微感叹了下,便坐到椅子上。
执起笔,手却微微有些颤抖,有些陌生,他的心中生出了久违却又熟悉的感觉,一时间心跳快得有些快,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心中很是激动。
他现在执笔的手是右手,而不像他前世,十五岁之后,他便只能用左手写字了——前世大概在进宫的第三四个年头,他到了一个不是很得宠的妃子宫中,那个宫妃以折磨人为乐,他的右手就是在那个时候废掉的。
右手废掉之后,他就渐渐地开始学习用左手写字了。
当时那钻心的疼痛,现在回想起来,便也只是回忆罢了,毕竟这一世——他再也不会如前世一样了,想到这,心情就畅快了许多。
拿笔的手微微用力,重生的这一个月中,他并未拿起过笔,但右手习字毕竟已经有许多年了,冷静下来之后,摸着笔,就觉得熟悉,仿佛那种感觉回来了。
心中有种洋洋洒洒写下万字的冲动,但又想起,公子想要看看他的水平,又觉得有些犯愁,他该写些什么才好?
诗词赋——
自己写,还是写先人的?
他前世虽又活到了三十多,只是那时他并不需要这些,看书也只是自娱,他在这上面并没有什么天赋。
若是自己写,以他的水平,写得不一定能让人觉得惊艳,写先人的,倒是稳一些,公子也没说不可以,只是这更加表现不出自己的才华了——他一时间心中很是纠结,迟迟落不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