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原就没打算继续在科举革新一事上出手,不单是因着忌惮弘晴的狠手之故,也因着此番革新的进程跨度几达二十年,一开始的革新力度又不大,谁在其中乱动,简直就有若暗夜里的火把一般耀眼,根本就瞒不住,正是有着这等明悟,四爷对邬思道的分析自不会有甚异议,他真正关心的是着力点应在何处罢了。
“王爷近来可曾发现今上有甚不妥之处么?”
尽管四爷诚心求教的态度无比之端正,然则邬思道却并未直接给出答复,而是笑呵呵地反问了一句道。
“这……,好像是清减了不少罢。”
听得邬思道此问古怪,四爷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迟疑了片刻之后,这才有些个犹豫不决地给出了答案。
“不错,也应是如此,邬某听闻其每日都是一早就起,往往要忙到三更半夜才歇,纵使铁人,这般煎熬下来,怕也难以为继,况乎人哉?今上勤政固然是勤政了,却不知节制,总想着将所有政务都厘清彻底,若无改变,必难长久!”
四爷话音一落,邬思道当即便一击掌,颇为感慨地便解释了一番。
“嗯……”
四爷虽是赞同邬思道这等说法,不过么,心中却并不以为然,没旁的,弘晴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就算再怎么无法长久,都显然要比他四爷长命来着,真要想靠着比谁活得更久来取胜的话,四爷自忖胜机全无,再说了,就弘晴那个心狠手辣的性子,四爷可不信弘晴会放任自个儿一直这么逍遥下去,只是这么个想法实在不好宣之于口,四爷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了事。
“四爷可还记得今上登基之时,邬某提过的机会之所在么?”
如此多年的宾主相处下来,邬思道对四爷实在太了解了些,只一看四爷的脸色,便知其心里头到底在想些甚子,不过么,却并未出言点破,而是从容地一笑,不紧不慢地提点了一句道。
“先生是说与西蛮六国之战么,可……”
四爷的记忆力自然是极好,邬思道只一提,他立马便想起了当初邬思道所给指出的机会是甚,可显然不以为六国之战会如此早发生,也不甚明白加把火与六国对大清之战到底有甚特殊的意义来着,话说到了半截子,便有些个无以为继了。
“不错,正是与西蛮六国之战,数月前,今上在广东大开杀戒,与西蛮诸多已是难有和解之可能,战事大起乃必然之事也,所差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王爷要做的便是拖过这段时间,只消能熬到战事爆发,转机也就该到了,既如此,如何渡过这么段空档期便是关键之关键所在,对此,王爷应是心中有数才对。”
邬思道这回没卖甚关子,而是笑容一敛,颇为严肃地点出了个严峻的事实,那便是四爷要想有机会扳倒弘晴,首先要保证自身能躲得过弘晴的清算,若不然,也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嗯,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计将安出哉?”
四爷本就不是愚钝之辈,自不会看不出问题的严重性,实际上,此番他之所以全力推动科举革新纷争,而后又打算在朝议上制造障碍,根本目的并不是在科举革新与否本身上,而是要让弘晴陷入麻烦之中,从而延缓弘晴拿他四爷开刀的时间,可却没想到精心策划了许久的谋算就这么被弘晴轻而易举地击成了一地的碎片,到了眼下这么个地步,四爷已然不知该再从何处发力为好了的。
“二爷这枚棋子既是已然无用,该舍也就舍了去好了,也算是废物利用罢。”
邬思道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神秘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提点了一句道。
“嗯……”
二爷指的自然是弘晟那个傀儡废物,当初为了能跟弘晴搏杀于朝堂,四爷不得已才将弘晟捧了起来,可随着弘晴的上台,弘晟已然没了丝毫的用处,四爷都已是好久不曾搭理其了,这会儿一听邬思道说要废物利用,四爷自不免便是一愣,可转念一想,一个崭新的计划刹那间便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越想越妙之下,四爷的脸上隐隐然便浮起了层自得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