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还不曾回来?”
霖儿收拾着碗筷,缓缓摇头。
乔杏生怕公主在病中无趣,把三只小祖宗抱了过来,银球和圆饼窝在她床榻上,时不时奶叫一声,只剩个生龙活虎的糊糊在王蒨与李莘的膝上来回跳跃。
李莘把它搂到怀里:“病中还是少让猫儿近身好,毛发易敏。”
王蒨看着糊糊张牙舞爪的样子,稍微展颜:“它自个儿黏人,粘得厉害。”
“唯今日不行。”李莘翻找出小金铃,晃动着吸引糊糊,将它哄得五迷三道,乖乖顺在李莘怀里。
她从前在临阳也是成日与狸奴为伴,来了洛阳后,失了许多自由,养只狸奴也施展不开手脚,成日郁郁寡欢。按理说,李莘的身份很低,可在这公主府上,她却并没有拘束,反倒轻松自在,三公主温柔随性,仿佛对所有事都很感兴致,便是李莘这样的人,也能凭借逗猫的本事,让王蒨看得目不转睛。
晌午过了,乔杏又端着药过来看公主服下,李莘见公主气色好了许多,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王蒨勉强能起身,只懒得说话,她穿戴好衣物,在霖儿的搀扶下就要出门,霖儿苦口劝她:“公主再歇息会儿吧,天色晚了,外头起风,可不能再受寒了。”
王蒨顾不上这些,急着进宫,霖儿劝不住她,只好苦着脸跟在后面。
府门先一步开了,李意行站在门口,看向王蒨。天是乌色的,他的脸上亦是阴郁一片,这可与平时的他大不相同,尤其是霖儿,下意识往后退了步,生怕受责罚。
李意行揽过王蒨的腰身,叫人都下去,一路把人带到了房里。
二人的气氛微妙,霖儿在地上跪着踌躇,终于还是不能安心,去寻了乔杏,二人站在厢房外侧耳偷听。
王蒨被他强行带回来,她坐在床上,挣扎着还要起身,李意行按住了她的肩头:“你不想活了?”
“不牢你费心。”王蒨病了一场,说话也软绵绵的,她的眉头纤弱,向来丰盈的脸颊也一片黯淡。
李意行冷冷笑了声,端丽的面容尽力维持着温色,他将人带到怀里:“阿蒨,我能容忍与你和离,能还你一片清净,但我绝不允许你拿身子当儿戏……你不希望自己成日缠绵于塌吧?”
“瞧你这模样,”他凑近些,“这会儿连举刀杀我的力气都没有,还想着进宫?”
王蒨被他说中短处,闭眼不看他。
李意行看她一脸抗拒,心头煎熬,他实在没有法子了。他害怕一切预料之外的事,人事挡他,他杀了就是,可若是天命呢?天命真能叫她们二人圆满吗?
他静默着,从怀里拿出信封:“今日我已将和离书写好了。”
王蒨抢过信,仔仔细细翻阅:“你可曾告诉族里?”
“阿耶知道了。”
“你们是为此争执?”王蒨问他。
和离书是写给外人看的,李意行言辞诚恳,婉言自谦,将一切不合不美都归结于自己身上,好话全说给王三公主了。见李意行默认,王蒨又看回信件,心中这才坦荡舒心了许多。
她笑了起来:“多谢,只可惜我没办法写了,实在夸不出你,就如此吧。”
和离的夫妇总要在和离书中将对方写得全无过错,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也方便再结良缘,可王蒨对李意行,是一句话都夸不出来。
李意行不在乎什么和离书,可他却在乎自己在她眼中是何模样:“我在你眼中就半点好处也无么?”
王蒨起身,将和离书好好收起,连带将他从前写来的信一并拿出还回。
“怎么没有?早就提起过,你若只是个男倌、面首,必定更讨人喜欢。”
第58章 剩饭 他就是这样的人,王蒨说的话半句……
王蒨原以为他听了这话,又要发作,可李意行只是无言站在她身前。
过了很久,他才有了动作:“你在病中,就别气我了,好好歇息吧。”
李意行比世上任何人都害怕失去她,上回他陡然起烧,是因为他淋过雨、吹了寒风,王蒨又是为何呢?种种猜测他不敢细究,只是将她压在床上。
王蒨吓坏了,她昨日还梦到前世的囚笼,她在那里有最屈辱的回忆,不能反抗、不能拒绝。见李意行的手已经伸到她胸前的衣结,她正欲开口喊人,李意行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唇。他的指尖挑开衣襟,对她轻声:“只是帮你脱衣服。”
她没劲儿管他了,头也发痛,早先原要进宫的,好不容易穿上的深衣曲裙被他一件件剥下,最后她只剩一身中衣,李意行拉过被褥,把她牢牢裹在里头。
王蒨对他固然是百般厌弃,倒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事儿没做错。
躺下没多久,她就又陷入了昏迷中,头脑胀痛。霖儿将夜里的药提前送来,王蒨在李意行怀里躺着,张口喝药,可这回不知怎么,药汁入了她的口,转眼又被她吐了出来,不肯咽下。她烧糊涂了,李意行没办法,只能接过碗以口渡药。
从前多么期望能与她亲密,李意行本就对她有无止境的饥欲。如今二人的唇贴在一起,他却在心里祈祷不要再有如此情景了,他实在无法平静,不能安心。
就这样将药喂下去,人也不知好了几成。乔杏与霖儿偷偷站在后面对视一眼,还是支九月去沏茶送来,让李意行去一去苦味,她二人则是一动不动。
好在王蒨不喊疼了,她只是皱着眉睡觉。
又过了几刻,王楚碧从宫里赶过来。她只带着几个贴身的婢女,一进府,没让人跟着,自己进了房,还请李意行出去了。王蒨病得厉害,朦胧中还很是委屈,费力睁开眼,发觉眼前握着自己手的人是阿姐。王楚碧穿了身宫装,妆容也未卸下,焦急道:“如何了?怎么忽然病了?”
王蒨艰难地看了眼四周无人,她的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抽泣起来。
“我好难受……”
“阿姐,我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她哭着,小声问,“是不是因为我多活了一世,将旁人的寿命偷走了?我不该重新来的,对不对?”
起初,王蒨就很不情愿,重生真是好事吗?是她心之所愿吗?在临阳的那段时日真是煎熬麻木,她逼自己做了许多原本很讨厌的事情,每一天都像偷来的,提心吊胆。如今病中,她烧糊涂了,也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意行站在门外听着,身形隐入夜色中。
房内,王楚碧看着她,恨道:“我不准许你这样说,你只是感了风热,过几日就好了。再者,做错的人又不是你,这样软弱是想给人看笑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