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蒨瞥他一眼,只叹无奈,天高皇帝远,临阳城的百姓只知道李氏,根本就不关心皇权落在谁手中,对他们而言,李氏郎主与皇帝无二——甚至更尊贵。
李意行看了一眼墙面,他向来聪慧,猜测道:“卿卿想为二公主买什么?”
思来想去,她只有为二姐置办才会踏足这铁匠铺,李意行拧着眉,待在此处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王蒨颔首:“二姐捷报不断,我回朝时也该为她带着贺礼,她向来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
她看了看墙面上的各样物件,让乔杏拿下一只小小的玉色竹筒样地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说起正事,小二从善如流道:“回公主,此乃袖箭,这玉色乃是渡上去的,里头梅花状的机关处可藏六支利箭,是女儿家防身用的。”
王蒨将袖箭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起初她还以为这是个玉箫呢,原来温润之下暗藏玄机,想必二姐会很中意此物,笑着叫小二送到府上。
小二为难:“公主,此物不可开刃,且这东西还需另外打磨,您手上这件是打板品,机关不可发动。”
“本宫准你开刃,”王蒨将袖箭还回去,“要打磨几日?”
“十日。”
这正合王蒨的心意,叫乔杏付了银钱,领了货单,却见李意行站在一把弓箭旁驻足凝神,她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弓箭柘木而造,通身碧亮,还镶着彩色玉石。
想起李意行所言的骑射之术,王蒨心中微沉。
第14章璞玉难道忘记我因何嫁给你么?
诸如驭马、骑射,那些话是她方才为了让李意行讨厌自己而胡说的。
王氏一族的三位公主,真正会纵马投箭的只有庆元公主王翊。
三姐妹都是异母同父,而两位姐姐在南王朝建立的元年年初前后一个月出生,都比王蒨年长七岁。
王蒨三、四岁蹒跚学步时,两位姐姐一同在宫中先生的手下学习骑马、射箭,王楚碧最没耐性,牙尖嘴利,学了几日见没有成果,就把先生骂跑了,王翊学得很认真,也最有天分,十一岁时就可以一箭穿壶,狩猎也每每有所成果。
好不容易盼到王蒨长大了些,她在两位姐姐殷切的目光下学习骑射,场面自然滑稽可笑,因她胆小,尽管天赋尚可,可一坐在马背上就哭哭啼啼,生怕自己丢了小命,从此两个皇姐就再也没让她碰过这些。
这会儿,王蒨看着身前的李意行,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多嘴提那一句。
李意行专注望着那把弓箭,却没有动作,良久后问闻山:“此物与我从前使得那把弓箭,有几分相似?”
闻山见小二退到后院,才嗤之以鼻:“粗拙之物,怎敢与日月争比?”
“粗拙之物没什么不好,尚有可雕琢之处,”李意行朝王蒨伸了手,拉她走近了些,“卿卿喜欢吗?”
王蒨盯着他那张纯善温良的脸,不置可否回了他:“这把弓箭我看着甚好,但配郎君或是粗糙了些,还是放它继续摆着吧。”
李意行似乎并不执着于此事,应了一声后,已经缓步往外走,王蒨跟在他后面。
见她走得慢,李意行停下来,等了等她,随后牵起她的手,笑道:“卿卿还有什么要看的?”
似乎二人前世里也这样逛过临阳,但具体做了些什么,当真记不得了。从前沉迷爱欲,如伸手致于澄水中,哪怕是李意行的一个眼神,一声轻笑,都能让她搅得水浊影乱,如今她清醒过来,只影立于澄水中,只叹一言一行都清楚乏味得过头,反而不知如何是好。王蒨着眼望向街边,随口道:“上回的首饰打好了吗?”
李意行摇头:“去看看就是。”
玉器房与这铁铺隔了一条长街,李意行与王蒨不再乘坐马车,她走在路边,认真看着街边百姓。
时值盛夏,临阳的街道两边植着木槿树,落英纷纷,落于行人肩头。身处集市,耳边自然嘈杂热闹,叫卖之声络绎不绝,偶有笑闹声传来,不知是谁家孩童一路玩打追到了集市,躲藏于同巷的亲里身后,毫不怕生。
王蒨是很清楚,若她是普通百姓,或许也宁愿留在临阳,不再回洛阳。
倘若二人是在洛阳如此大动干戈出行,街道上早就跪满了战战兢兢的百姓。王蒨又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心头不是滋味。好不容易走到玉器房,她才松了口气。
还未到午时,门铺前站着几个婢子,肃容敛目,不知是谁家女郎的随从。
其中一个见李意行,微微变了脸色,行礼道:“世子。”
身旁的两位也连忙行了礼。
王蒨哑然,不知这些婢子为何见了李意行如此慌乱。
更让她惊讶的是,向来温雅的李意行竟半晌没出声,就这样让她们伏着身子,三伏炎热,王蒨见有两个婢子已经发颤,她忍不住侧过脸瞧了一眼李意行,后者只是对她笑了笑。
王蒨的动作惊醒了为首的婢子,那人连忙又道:“奴婢见过华陵公主。”
她这一说话,王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是没给她行礼。她眨了眨眼,负责做那个□□脸的:“都起来吧,你们是谁身边伺候的?”
为首的婢女站起身,面色慌张道:“奴婢是戚常侍府上的。”
说话间,铺子的门帘被人掀起,一位长裙挽发的妇人探出脸来,王蒨看去,只觉得她年岁看着比长姐还要长些,慈眉善目,不施粉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