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行瞬间变了神色,他看着她,颓然:“许久不见,你就要与我说这些。”
在临阳的月余,路上奔波的那几日,李意行一直在念着她,盼她消气,盼她有一丝的心软,可他刚见到她,就被泼了盆冷水。
王蒨心头有千万种糟糕和不安的情绪,她急求于发泄出来,最终还是别过脸,不再与李意行说话。可李意行却不能让她如愿,他察觉出一丝不妙:“阿蒨,发生了何事,你先告诉我。”
他如往常一般,放软语气,讨好一样去指背去蹭她。
王蒨再无法忍耐,她拍开他的手:“李意行,尊贵的世子大人,你装出这幅模样,是在做什么呢?”
李意行错愕地看着她:“阿蒨。”
在他眼中,王蒨的这顿脾气来得莫名又急促。
“看我心头不悦,你就来哄我?”王蒨烦他,“你对着别人去行这哄骗之举,我无福消受。”
清丽温润的眉眼之间,因她的话语而渐渐染上冷色,李意行端坐在她对面,想让她冷静些,试着道:“你就算厌弃我,也该知晓我只愿对你如此……我只是怕你遇到了伤心事。”
王蒨拧着眉头,怒意是散去几分,她只怪道:“你不知么?最让我伤心的人就是你。”
“还是说,你在装傻?”她困惑不明,又反问,“你这样自甘下贱地贴着我,不觉着很没劲么?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能否别来烦我?”
李意行看着她,唇角紧绷,喃喃道:“你在说什么……阿蒨。”
“听不懂吗,”王蒨想起那天夜里在花楼的见闻,一字一句恶声对他,“你若是那样喜欢伺候人,就去花楼挂个名好了。反正那些小倌会做的事情,你也上赶着要做。”
厢内无声,李意行的面色青白交错,唇被他咬的猩红,他不可思议:“你拿我与倌人比?我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么?”
他从小自视甚高,名满下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心爱人的眼中,与花楼的倌妓乐人无甚出入。
王蒨否认:“是你自己要寻上门来。那日我在花楼听到了,倌人会被斥为卑贱的狗奴,李意行,你比起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也是……”那几个字在她唇齿间翻涌,最终她还是无法当着他的面骂出口,只轻飘飘道了句,“也是贱奴吗?”
李意行僵在原地。
他从前认为自己有高贵的出身,一切道路都顺风顺水,进可左右朝纲,退可挥霍成山,万千族人见了他都要叩头,如今他却坐在心爱人的对面,被她质问,他是贱奴吗?
他当然不是。
可他的讨好让她厌恶,原来他与男倌无二,甚至还要再不堪些。
李意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期许了那样久的重逢,是这样的对话,他在她眼里是最卑贱的人,阿蒨的一言一句好像在刻意诛心,他看着她,双目中有了湿意。
与此同时,他并不明白,阿蒨为何会有这样大的火气?
很快,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追上公主府的马车,宫内的内宦太监气喘吁吁,焦急道:“不好啦公主!世子!陛下急病,昏迷不醒。”
第47章烟霞表面装得清高无欲,实则却败坏到……
正在回府路上的大臣与公主都一同往宫里赶,排队贯入宫门。
陛下急病,除了当差的太医,已归家的医官也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地驾车而来。
今夜注定不安宁,前脚夜宴,后脚出了这样的事,群官们酒意退散,恢复了清明,静静立于寝殿外,太医们只往里进,不往外出,底下一干人仰着脖子等待。
晋宁公主与庆元公主本就还未离宫,这会儿站在屋檐下候着,面色都不大好。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是敛眉肃目,各怀鬼胎,他们聚在这里,有的忧愁陛下的龙体,有些已经往日后的安排作想,倘若陛下倒了,朝中又有谁能当事?
又等了一会儿,内宦通报三公主与世子过来了,婢子举着夜灯,映照出二人匆忙的身影,投在玉阶台上。
没有人去看华陵公主,都只看向场上的世子与太傅、司马,一旦陛下有什么不测,今夜就没有人能睡得着。
世子的脸隐藏在昏暗中,看不出什么来,高挑的身影在公主旁,似是轻抚了公主的肩头,以作安慰。
良久,以张太医为首的一干人推门而出,天色已晚,昏浮的灯将他们也衬的满脸如蜡色,太医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还是王楚碧疾步向前:“父王怎么样?”
张太医退后几步,跪拜于地:“下官斗胆,陛下似病似毒,不敢断言!只能待陛下醒来,再、再作定夺。”
台下哗然,王蒨死死掐着手心,听到太傅先一步问道:“什么似病似毒,还望太医明言。”
张太医连额上的汗都不敢擦,耳边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他,他道:“急病昏迷是真,陛下唇间发紫,面容乌沉,是中毒之兆。可若是服毒,剂量未免太小些……这些年陛下每日酗酒,须知,饮酒劳身,小官亦曾听闻过因饮酒而毒死的事,因此才不敢妄言。”
“太医的意思是?”王翊急躁地想要一个结果。
“下官已写了药方,若陛下明日能转醒,兴许只是因酒意,若是不曾,则……”他低下头,不敢再说。
江善听了许久,他原本沉默,这会儿招了手,唤来福胜:“今夜陛下都吃过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