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就把皓哥儿治到了,“那不要了,我不吃了。”皓哥儿连忙挥着小手道,再去他就回不来守岁了,白师太一定会把他拎上床睡觉的。
不过小娃娃哪里就真能守岁了,皓哥儿平日里是不到亥时就困的人,今日能熬过子时已是极限,攒盒吃得七七八八,窝在皎然怀里眼皮也耷拉下了。
皎然和彩絮儿轻手轻脚将他抱到床榻里放下,自己也解衣躺下,彩絮儿累了一日,沾到枕头也呼呼睡去,只有皎然心里仍七上八下。
除夕夜烛火通宵不断,皎然枕着手臂望着妆奁前时不时发出爆裂声的烛火,屋子里暖洋洋的,正如她此时的心,也不知凌昱见到锦囊中那样的小孩玩意儿会不会嘲笑她,一定是会的,皎然也不知为何当时想也不想地就抓了一块糖往里塞。
哎,皎然转身又换了个姿势,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夜翻来覆去的第几个来回了,皓哥儿小嘴微微张着,皎然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圆乎乎的脸蛋,来来去去玩了好几下,突然想起白师太交代的压岁钱还没给他系上,赶紧翻身而起。
此时的压岁钱是用彩绳穿起百十枚钱,编成龙形,置于床脚,便谓之压岁,皎然取到压岁钱,正要往屏风后去,就听见窗户边传来“叩叩叩”轻轻几声,皎然福至心灵就想到了凌昱。
往后一看,窗扉轻轻被推开,果然是凌昱跳了进来,皎然赶紧小跑过去,“你来作甚么呀?”这都丑时快过了吧。
凌昱一脸坦荡,“当然是来寻你的啊。”还颇为欣赏地环顾了一圈皎然的闺房,这还是凌昱第一回 如此“正常”且没有惹皎然不悦地到这里来。
皎然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呆呆跟在凌昱后面,眼见他就要绕过屏风,赶紧伸手攥住他,鹤氅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意。
凌昱没有再往前,只随手抓过屏风上的披风,转身帮皎然穿上,又抓过白狐围脖戴上,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身边,“我们出去吧。”
皎然愣了愣,推了凌昱一掌,“你们府里不用守岁啊?”
“和谁守不是守。”凌昱在她耳边道。
皎然觑了凌昱一眼,心中却十分受用这句话,想想反正也睡不着,便扬了扬手中的钱串,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放在皓哥儿的床脚边,这才折了回来,凌昱上下打量了皎然一眼,又随手抓起一件大氅把她裹得跟穿了被褥一般,这才满意地搂着她从窗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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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蒙:这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零三你除夕夜好忙啊。
零三:要你管。
第113章 第一一三回
皎然以为凌昱口中的“出去”,是又要领她去哪里溜达逛夜市,结果出的是屋门,去的只是正屋的屋顶,因为已经跟凌昱飞过好几回,猝然腾空而起,皎然也学着凌昱脚尖轻点,仿佛她也能飞一般。
黑蒙蒙的天上不见明月,站在屋顶,远近的烟花好像随手便能摘下来,让人就着这绚烂的背景,也宛如可以入画。
半夜时分,盛京城中依旧宝炬银花、鞭炮竞响,彻夜不停,因此皎然并不担心两人的说话声会被脚下呼呼大睡的家长听去,“就这里呀?”皎然扶着凌昱在屋顶站稳。
“不然你还想去哪里。”凌昱笑了笑,先大马金刀坐了下来,牵起皎然的手示意,“坐下来看吧。”
皎然心想,还真是来跟她守岁的啊。
凌昱一个火炉不怕寒气从底入,皎然却是不耐寒的,忍不住又盯上凌昱的披风,反向拉了拉凌昱的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略她的意思。
凌昱出人意料的不配合,大言不惭道:“夜半三更寒气最重,我也是怕冷的。”
“那你为何又只穿一身锦袍,披一件鹤氅?”皎然反问,有时候觉得凌昱真的很幼稚,明明是事实的东西,他却能小孩一样耍赖不认账,但又是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
凌昱没接话,拍了拍大腿道,“借你坐一下还是可以的,不如我们抱团取暖?”
皎然真是无法苟同这人的厚脸皮,总是能将这样的话如此平静地说出来,皎然脸一红,报复性地重重往凌昱腿上一跌,两人相叠而坐,不过这都是甜蜜的报复,一坐下,皎然就往后蹭了蹭问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想来就来了。”凌昱在她头顶答道。
半夜从床上起来,皎然并无梳头,要出门时只随意用一只白玉簪挽起固定,一头青丝本就松松垮垮的,凌昱索性将白玉簪摘下,随手插到自己的玉冠下,揉了揉皎然的头发,她的头发又滑又顺,摸起来就如丝绸一般,怎么摸都不腻。
皎然却以为凌昱是嫌那簪子硌人,便随他去,但凌昱的回答皎然是不认的,脑袋擦过凌昱的下巴,抬眼看向他,“你是不是想我了才来的?”
凌昱看着皎然的眼睛,那眸里蓄着一池水,映下满天烟火,好似能与之争辉,这话如果在别人嘴中问来,多少会带一些狎弄戏谑的味道,而眼前这人的眸底,却澄澈得犹如三岁小儿,让人相信她就真的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想她才来的,凌昱想了想,不对,一般的姑娘家,是不会问这种话的。
皎然似是等不到回答便誓不罢休,没骨头一样蹭着他的胸膛往下滑,整个人半躺在凌昱怀中,眼睛却依然等着他的回答,满眼希冀。
“是想你了。”凌昱倾身吻了吻皎然的眼睛,痒得皎然忍不住就直笑,拿手去摩挲他下巴有些粗糙但其实并看不出的胡渣,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其实我刚刚也在想你。”
“你方才有吃我给你的元宝糖吗?”皎然一谈恋爱,整个人就如同小孩一般,猴在凌昱怀里没个定型,这会儿又擦着他的手换了个歪着的姿势。
凌昱收紧手搂住皎然的腰,怕她翻来覆去别等会儿滑到地上去了,“吃了。”
“我是第一个向你拜贺新年的人吧。”皎然说了个肯定句,然后向凌昱伸出手,“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呀?”
凌昱张开嘴咬了一下皎然的纤纤玉手。
皎然佯怒地抓了他一把,“你这个小气鬼,没点诚意。”虽是嗔人的话,但说出来却仍是娇滴滴的,半点也听不出有一丝不悦。
其实皎然那话不过在开玩笑,但姑娘家的心思,还是期待凌昱有点什么表示的,不用在这时立刻拿出来,毕竟凌昱刚刚收了她的“贺礼”没多久,总需要给他些时间准备。
所以当凌昱拉起她的手,把一块又凉又硬的木牌放到她掌心时,皎然不由呆了两息的功夫。
“比起你偷皓哥儿的糖以慷他人之慨,我这够有诚意了吧?”凌昱捏了捏皎然的脸颊。
皎然借着远处一瞬一瞬的火光,举起木牌对着光线又摸又瞧,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童家庄进城的牌子?”
“如假包换。”凌昱道。
那以后童家庄就归她管了?城外地好水好,四季春在四季园难以高产,有了这块通行证,便能挪到城外酝,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皎然吧唧吧唧地亲了木牌两面,害怕凌昱收回似的赶紧往腰间一藏,笑嘻嘻问道,“你怎么舍得给我呀?”
“小财迷。”凌昱刮了刮皎然的鼻子,“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但总要等易主后的琐事料理干净,不然给了也是白给。”
其实凌昱本想日后再给,不过眼前方侍郎这事儿基本尘埃落定,虽说大理寺仍未定罪,但抢圣人之物本就是重罪,如今再加上皎然那本订酒名册,那些送酒之人知方唐大势已去,都急着保命,一个个有多少倒多少,把这些年方唐的罪行全都倒了出来,全然无需用刑,反正等方唐去了,也没人能找他们的茬儿。
大罪小罪算下来,方唐这次是在劫难逃,童家庄没了后顾之忧,因此凌昱这牌子便提前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