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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明玉道,“他们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他们到底做什么。”
“算了,阿五不是说吗,他们就是正经的商人。”苏暮雪头再次低下,身体朝烛灯靠了靠,“等白日见了,咱们再同他们打招呼。”
“好。”明玉给苏暮雪铺好床,问道,“小姐还不就寝吗?”
“再等等,”苏暮雪慢慢掀开账簿,又去看下一页,指尖在上面落下浅浅的痕迹,随即做了勾画,看完后说道:“让米铺掌柜重新做账给我送来。”
明玉一听,心道,这是账目做得不对,她点头说:“好,明日我就去见米铺掌柜。”
真以为东家是软柿子好糊弄啊。
做梦。
萧安辰等了许久才等到苏暮雪那端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位无所不能的帝王,最近酷爱听墙角,上次砸了暗道后,王放又命人重新修缮了一下,桌椅都是新的,茶盏也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茶是萧安辰喜欢的龙井,用晨露泡制,入口味道极佳。
伴着苏暮雪的呼吸声,他浅浅饮着茶,不知不觉身上的疲惫感消失一大半。
果然,她才是他的良药。
萧安辰正安然饮茶时,墙那面传来动静,苏暮雪被咳声吵醒,明玉端来茶水,扶着她喝下,一时间苏暮雪睡不着,两人浅浅聊起来。
明玉问道:“小姐,你真不打算再回皇宫了吗?”
苏暮雪定定道:“是,再也不会回去。”
这句话落在萧安辰耳中,让他心狠狠抽了下,他脸上的悠然之色再也没有了 ,眉宇间生出浓重的挫败感。
恍惚间,胸口传来痛意,搅得五脏六腑不得安生,握着杯盏都是手指无意识颤抖起来。
萧安辰痛到无法呼吸了。
周嵩轻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
萧安辰眼神打断了周嵩未说完的话,明玉的声音再度传来,“小姐,若是陛下不放您离开怎么办?”
“无妨。”苏暮雪声音变冷,“那他也寻不到我。”
“小姐您可以不要做傻事,”明玉担忧道。
“放心,你家小姐不会做傻事的。”苏暮雪轻哄。
话题转移,明玉似有感慨道:“像小姐这样的女子本该有更好的男子来配,那人身家不用多显贵,只要待小姐好便足矣。小姐,奴婢惟愿小姐以后能良人,那个人能一辈子爱护小姐。”
苏暮雪摸摸明玉的头,轻笑着唤了声:“傻丫头。”
明玉笑着缩进她怀里,阿白也跑来凑热闹,喵叫起来,里间里传来笑声。
她们笑得有多欢快,萧安辰便有多气愤,良人?
一辈子爱护?
不,阿雪是他的,这辈子也只能是他的。
谁都不要妄想,他不允!
萧安辰的怒火来得很突然,手指用力一捏,杯盏在他手指碎裂,碎片插进掌心深处,有血涓涓流出,艳红了他身上的玄色团龙纹常服。
那抹触目惊心的红,看一眼都让人心悸。
周嵩靠近,一副急坏的模样,劝谏道:“陛下,陛下,请勿动怒。”
萧安辰握得更紧了,隐约能听到骨骼错位的声音。
阿雪想嫁人,绝、不、可、能!
苏暮雪随口应了明玉一声, “再胡说,明日我便找个人把你给许了。”
明玉求饶的声音传来,“小姐不要, 奴婢不嫁,奴婢一辈子伺候小姐。”
苏暮雪又说了些什么, 可萧安辰完全没了听下去的心思, 他一颗心像是被什么勒着, 不能用力呼吸, 呼吸一下都是痛的。
那一道道浅笑声宛若毒药, 落在耳畔, 让他心神惧伤, 掌心的疼痛他已完全感觉不到, 唯有心上的疼痛,拉扯,撕裂。
他试图借助深呼吸让自己不要那么痛, 可惜不管用, 疼痛从心底蔓延到周身,每一处都是痛得。
这种痛是噬心之痛,不能要人命,但能让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求生亦不能。
萧安辰身上冒出冷汗,衣袍浸湿, 本就白皙的脸越发惨白, 眼角那里又有些湿漉, 刀削般的脸淌着热意, 有汗有血。
周嵩的惊呼声传来, “陛下, 血,血。”
周嵩说的是他眼眸,最近几次动怒,萧安辰眼眸都会溢出血,且一次比一次流淌的多。
血泪流到脸上,红白相间,触目惊心般得可怕。
萧安辰仿若未闻,黑眸很慢地眨了下,眼角处的血滴滚着落下来,沿着他侧颜游走,最后浸没在他的衣襟处。
玄色衣袍染了绚丽的红,看着便叫人心发慌。
昏黄的灯光拂上,那抹红似乎更重了些。王放跪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臣送陛下回宫。”
回宫?
回到那冰冷的宫殿,见不到他在意的人,每天被思念吞噬,那样的活着,还不如不活。
萧安辰冷冷睨着他,“朕不回。”
周嵩劝慰道:“
', ' ')('陛下身子不适,应回宫让太医诊治,陛下还是回吧。”
萧安辰到底也没能坚持太久,又一波疼痛袭来时,他眼前一黑,朝后倒去,王放一把扶住他,随即命人把萧安辰带了出去。
昏迷中的萧安辰还在念着苏暮雪的名字,每一声都让人心碎。
他说:“阿雪,别离开我……”
周嵩听着,心道:造孽啊。
萧安辰这一病,累的是太医,杜春看着帝王一日比一日惨白的脸色,忧心道:“陛下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
谁都知道萧安辰的心病是因何而来,但谁都没辙。
“不能劝劝那位么?”杜春问。
周嵩眉梢一蹙,“那位连陛下都没辙,你能你去劝,反正我是不行。”
关于苏暮雪的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内幕如何谁都知晓,皇后哪是去祈福了,分明是……
杜春轻咳一声:“我?我更不行。”
帝王都哄不好的人,其他人更别提,没戏。
萧安辰是在一个时辰后转醒的,醒来时还以为是在暗道里,耳朵动着听了好久,最后才发现,他已经回了宫里,心底的那抹失落隐隐更重了。
他到底何时才能同阿雪回到以前呢。
今生还有机会吗?
杜春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进寝殿,见萧安辰已转醒,递上汤药,“陛下,该吃药了。”
身子不适,萧安辰即便再讨厌吃药还是喝了,喝完随口问了句:“郑煊那里如何了?”
寝殿里除了杜春外,还有崔云忠,他躬身道:“听闻第一次剿匪很成功,斩获了几十人。”
“是吗?”萧安辰脸色微微沉下,“做得好。”
崔云忠看着帝王那张比夜色还暗沉的脸,实在看不出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干脆低头不言。
萧安辰心里是气的,想着苏暮雪为了郑煊忤逆他,他就怎么也好不起来。
这种烦闷难耐的心情持续到了次日的早朝,看着那些弹劾康权武的奏折,萧安辰皮笑肉不笑道:“朕想问问诸位爱卿,康权武回来后,哪位爱卿打算代替他去整修河道呢,嗯?”
殿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不言。
萧安辰随手拿起奏折扔了出去,“康爱卿顶着风雨整修河道,而你们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弹劾他,你们是打算让淮南一带的百姓流离失所才甘心?”
左相出列,躬身道:“陛下,不是臣等想要淮南百姓流离失所,而是康权武到了那里,与商户勾结,致使米粮价格上涨,百姓吃不上饭,食不果腹,河道整修一再搁浅,臣等是——”
“常庸,朕来问你,你亲眼见康权武同商户勾结了?”萧安辰质问道。
左相常庸欲言又止,“这……”
萧安辰冷哼:“再有人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朕定不饶,退朝。”
下朝后,几个大臣来到庆和殿外等着召见,站了一个时辰,庆和殿的殿门还一直闭着。
常庸的腿都给站酸了,其他几个大臣也没好到哪去,弯腰捶腿,脸上的神情恹恹。
庆和殿里,崔云忠道:“陛下,臣以性命担保康大人不会同商户勾结,此事肯定另有缘由。”
萧安辰淡声道:“你倒是信他。”
“康大人为官清廉,臣信。”崔云忠作揖道。
周总来报,“陛下,殿外几位大臣还等着呢。”
萧安辰摆了下手,“不见。”
不见也没允他们走,殿外几个大臣又等了一个时辰,最后同崔云忠一起离开的皇宫。
每月几日,苏暮雪都会乔装去各个铺子转转,今日忙完的早,从茶铺里出来去了醉仙楼,之所以来醉仙楼,也是因为这里客人多,人流大,方便打探些消息。
苏铭是她的心病,一日寻不到苏铭,苏暮雪的心便一日不能安。
店小二引着他们去了常坐的那处,靠窗的位置视野好,街上行人来往一目了然。
倚窗闲散听着隔壁桌那人吐槽了半个时辰的盗匪,说盗匪猖獗,不干人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真是人神共怒,这些盗匪就该被千刀万剐,话锋一转,又提了嘴,朝廷派去剿匪的将军,听闻用兵如神,到了那里没几日便同盗匪来了场正面厮杀。
他嘿笑着问同伴你猜怎么着?
同伴反问:“怎么着?”
那人:“盗匪一个不剩,都死了。”
同伴随口道:“那这位将军还挺厉害的。”
“可不是,听说是病着去的,到了浙州病才刚好,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用兵如神。”
后来那人又侃侃而谈了好久,都在夸那位挺厉害的用兵如神的将军。
明玉压低声音道:“小姐,他们讲的是郑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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