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阁楼的窗边,茶几小桌上,细火徐徐焚燃,慢煮清茶。不一会儿,茶开水沸,壶嘴冒出缕缕白气,含清香如轻烟升起,又云雾似的袅袅散开。
一时间,屋内茶香四溢。
小桌右侧,屈膝跪坐的雪姬抬袖拿起茶壶,对着茶杯微向下斜。茶水自壶嘴倾出,连成一条水色抛物线,在淡白月光的映衬下,晶莹透亮。清茶初入杯的一声叮咚与平稳渐满的潺潺涡声起合,宛若在奏一曲清泉乐。
二者相合,别有一番诗意美。
至少,头枕美人双膝的易何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他对诗词涉猎不多,想不出一首好诗词来应景,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眯缝起眼睛定定地看雪姬动作优雅地为自己倒茶。
雪姬喜欢喝茶,对茶也很认真。经她之手的茶,不管是泡的还是煮的,都很好喝。易何不但特别爱喝,更喜欢看她弄茶。弄茶时的她分外认真,身上每一处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安静之美。
这种静美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看到过,在她看书时。不过,那人看书时的静美又和雪姬有几分不同。雪姬弄茶时温柔似水,她看书时则飘渺出尘。
姬千荨!
最近,易何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想起她。尤其是在安静时,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地会飞过她的音容看书时的专注,逗乐时的俏皮,相拥时的温馨,生气时的清冷还有很多很多画面,挥之不去。
动情易,忘情难。
美人多泪,英雄黯然。
纵说身无事,午夜梦回亦复燃。
自己终究还是忘不了,只是,忘不了又能如何?
易何心内伤感,脸上却淡笑依旧。接过新月从雪姬手中转递的清茶,他轻抽鼻尖,享受地闻了闻,放到嘴边正欲小口细品,杯中茶水忽然倒流而出,化为一条细长水线朝旁边空荡处飞去,然后诡异地凭空消失。
正在给易何捋顺发丝的新月动作一顿,转瞬又恢复。雪姬倒茶的动作不变,清泉似的眸子微微眯合了几分。
“感觉味道如何?”易何眼眸微闪,笑着朝空荡处问一句。说完,他也不起身,抬手将空茶杯递给新月,示意她让雪姬再倒一杯。
“入口略淡,绕舌清甘,很不错。”阎幽现出身形,妖艳的脸颜挂着淡笑,扫了一眼倒茶的雪姬,又转头把眸光停在举杯欲饮的易何身上,妖异碧唇轻张。无形吸力传出,易何杯中的清茶再次倒流,化作一条晶莹水线飞起,被她吸饮入腹。
看着再次变空的茶杯,易何嘴角一抖,转头看向阎幽,瞬间发现了她的变化“魂虚返实凝真身,看来这一趟你收获不小。”
说完,他从新月温香双膝上坐起身,把手中的空杯放在茶几小桌上,伸手拿起另一杯雪姬倒好的清茶。
“碰上一个西奥族余孽,实力还算可以。不过,却是个无胆匪类,在当年被吾圣族之威吓破了胆,被吾看穿身份后掉头就跑。逃跑不成后立刻求饶,还欲以魂灵源火为注,求吾饶他一条性命,省了吾许多工夫。”
阎幽淡笑而谈,妖颜脸颜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望着易何手里斟满的茶杯,她碧绿晶眸底处划过一丝戏谑,再次轻张碧唇,将杯中清茶吸了过来。
听阎幽说得如此直白,易何望了新月一眼,见她神色毫无变化,似乎那西奥族族众和她毫无关系一样。这让易何有些疑惑,想起古之圣约后又释然,正欲举杯饮茶,却发现斟满的茶杯又是空荡荡的。
瞬间,易何眉头拧了起来“雪姬、新月,你们回房休息吧。”
雪姬闻言知意,将手中茶壶放下,柔笑着起身离开。新月也笑着起身,趋步跟上。
“有什么事,说吧。”二女离开,易何放下手中的空杯,淡淡地道一句。说完,他刚想伸手取茶壶倒杯茶喝,却发现一道黑影唰地扑了过来。
“皇兄”
出于防护意识,易何本能地想出手,一听这称呼,动作硬生生地止住。尽管不知道阎幽抱过来原因,但她不会伤害自己,便任由她了。
只不过,易何身体有点僵,伸出去的手也不知道放哪儿。阎幽这突然一扑,让他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时隔多年,幽儿终于又能拥住汝了。”阎幽的声音有些发颤,很飘忽,情绪夹杂着时隔久远的怅然,有浓烈的痴慕,也有绵长的嗔怨,但更多的是欣喜和满足。
这话一出口,惊得易何眼角直跳,心里更是直抽抽自己的预感真的应验了,这阎幽竟然是个兄控!可我不是妹控啊!
易何想伸手捂脸,但手刚刚抬起又落下,在阎幽背上轻拍起来。察觉到他的动作,阎幽碧绿晶眸里掠过一丝喜意,环在他腰间的手搂得更紧了。
发现这一点,易何挽起她一捧及腰碧丝,放在手中抚弄,轻声问道“怎么不说了?”
“不想说,只想抱着。今夜幽儿要和皇兄一起安寝,不许推开。”阎幽一时无语,随即翘起唇角,似撒娇的话语带着不容反对的执拗。
“一起睡?”易何面色变得古怪,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鼻间有一丝泛着凉意的幽幽冷香萦绕不散,同时感觉到阎幽的玲珑和柔软,心猿有些轻荡。
不过,转眼他便把心里的涟漪驱散,淡笑着对阎幽道“一起睡可以,不过,睡觉时不许乱动。还有,孤想喝口茶。”
阎幽满意一笑,紧抱的双手松开,给易何让出了取茶的空间。不过,她没有离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窝进了他怀里。易何拿起冒白气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小口饮下,然后满足地放下茶杯。
见阎幽不离开,他微微一笑,挪身半倚在墙边,轻抚她的碧丝,小声道“好了,闭上眼睛睡吧,明天孤还得早起。”
说完,他也不等阎幽回答,顾自闭上双眼。
“皇兄难道就没什么想问幽儿吗?”看易何面对自己的变化如此淡然,阎幽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小小的失望。
“你若愿说,就算孤不问,你也会说。你若不愿说,孤问了,只会让你为难。你既然称孤为‘皇兄’,孤又岂能让你为难?”易何的回答很干脆,连眼皮也没抬。
“皇兄”
“好好睡觉,别多想。有些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时候知道了只会图添烦恼。”眼睛睁开一条眯缝,易何见阎幽欲言又止,直接打断。
说完,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便不再言语。
阎幽望着他眉眼舒展的平凡脸孔,碧绿晶眸浮起两抹幽蓝火光,一闪即逝,唇角翘起一丝满足笑意,闭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