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上,皇太后虽未睁眼,心里却是一幕幕恍若皮影戏般模糊的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苏暮寒与那族叔身上。
苏睿刚刚离世,此人就迫不及待从云南赶回,又借着回老宅奔丧召集了盛大集会,少了苏睿的压制,苏家不轨之心已然显现。
昔年答应过大女婿,瞒住他的身份,叫他的妻妾与儿子能一直过着如今这种平静的生活,苏家的秘密便在苏暮寒这一代手中终结。
可惜天不从人愿,苏暮寒分明不曾体查父亲的苦心,而是想拿走更多的东西。
皇太后很想找个人聊一聊,猜测此时的苏暮寒究竟知道了多少,又对这事持怎样的态度?
可是,这些话连老太君都不能说。
以老太君的火爆脾气,才不去管对方的身份。只要是危及西霞安危,必然不会姑息。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皇太后心里深深叹息,还是希望他能激流勇退,不想叫女儿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心潮一时起伏不定,皇太后骤然翻身坐起,慌得白嬷嬷连忙起身来看。
皇太后只是摆手让她退去,自己拿起搁在炕桌上的那串沉香木佛珠。
每日里摩挲,佛珠已然油润光泽。皇太后又躺下身来继续阖着眼睛,手却机械地拈动着佛珠,耳边回想着慕容薇最后那句话:“皇祖母,人人都揣着明白当糊涂,做给别人看。阿薇便难得糊涂一次,好好明辨是非黑白,管它什么明白与糊涂。”
孙女儿话里有赌气的成份,皇太后听来却十分在理,一直在口中咀嚼,又推翻了自己方才姑息苏暮寒的想法。
昔年天下大乱,先帝选择起兵时曾经说起,若能以杀止杀,还天下以太平,他宁愿背负这样的罪名去承受因果报应,让更多的人能享有安宁。
若真想挽救苏暮寒的性命,便不是对他姑息,而是将他的反心扼杀在萌芽状态。叫他不能掀起风雨,不能发动战乱,这也是以杀止杀的一种方式。
不顾昨夜里刚与老太君会过面,皇太后再次翻身坐起,急急唤着白嬷嬷:“传哀家口谕,请夏老太君即刻进宫。”
御书房内,刚刚下了早朝的崇明帝立即召见了夏钰之,要他将这一路上江阴帮的所作所为细细道来。
在坐的除去崇明帝,还有夏阁老与陈如峻这二位肱骨之臣,分列左右慎重地坐在崇明帝下首,单等着夏钰之开口。
为着今日面圣,夏钰之想了整晚。他从扬州郡守府里听来的夫妻私语说起,又说到扬州的汇通钱庄里亲自验证过,三国银钱果真可以自由汇兑,最后提到那位神秘的甄夫人。
郡守夫人手捧装了国库银票的钱匣子,为着见她一面,一路上三易其装,又以幕篱遮面。这般的谨慎小心,任谁都会瞧得心中有鬼。
“能想到三国汇兑的法子,洗钱简直轻而易举。这般的实力,可不是普通的妇人家能够拥有,你可晓得这甄夫人究竟是谁?”崇明帝上前略探了探身子,与两位阁老对视一眼,又目光烁烁看向夏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