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一只寒鸦徘徊,透着无限惶急。
小厮随在钱唯真身边多年,甄夫人这样的信件不过接了两回,回回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便在胡同口等候。
如今等得望眼欲穿,终于等来钱唯真的车驾,小厮赶紧迎了上去。
听闻是月夜寒鸦图,钱唯真来来极为不虞的面色突变,也顾不上唤人,自己将轿帘掀起一道缝,匆忙接了小厮替上的信。
寒鸦急啼,似是声声催人心焦。钱唯真望着上头墨云一般的那只瘦鸟,心里一片狐疑,却有层阴霾慢慢浮起,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见钱唯真脸色不好看,小厮也识得轻重,小心地传了甄夫人捎来的两句话:“镖局的人还说送信人曾经交待,要他们替收信人传句话:三秋不如一麦长,请官人好自还乡。”
数年前约定的暗语从未用过,今日却随着镖局的信一起传来。钱唯真坐在马车里脸色阴晴不定,迟迟没有吩咐启程。
甄夫人虽是他放在扬州的如夫人,却一向晓得轻重缓急。
自知凡事都要避嫌,甄夫人极少写些白纸黑字的东西,生怕落进旁人手中,平白添了证据。
两人偶有书信往来,大多都走扬州那边的官路。由官府驿站待为传送,文字也隐晦至极。即便落入旁人手中,即无抬头又无落款的信件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私下曾经约定,扬州若有要紧的大事,甄夫人便花高价钱请镖局的人日夜兼程,将信直接送到钱唯真的小厮手中。
钱唯真也记得,连带今日这封,自己统共收过甄夫人三回月夜寒鸦图。
第一回,悄悄押往康南那边汇通钱庄的银车出了事,百万两的雪花银、连同两件价值连城的秦代玉玺,还有镖局二十余条人命,一瞬间灰飞烟灭。
第二回,拨往扬州的三百万官银被甄夫人抽三留七兑换之后,那三百万藏在库房的国库银票被汇通钱庄大掌柜联合外头的小蟊贼监守自盗。
甄夫人当机立断,泒了杀手追回银子,将那大掌柜连同小蟊贼杀死在官道上,伪装成被强盗灭口的模样,请钱唯真待为善后。
如今这第三次,正逢在多事之秋,又会是怎样的坏消息?
钱唯真打了个愣怔才明白过来,自己如今还未入府。生怕在桂树胡同口人多眼杂,他怀揣着十二万分的火急火燎,吩咐车夫扬鞭催马速速回府,又急着吩咐了小厮一句:“去内宅传句话,说我前头有事情,请夫人自己用膳。”
三秋惶急,催君速归。那句话本是暗语,与寒鸦一样都代表了十万火急。
两者叠加,急上加急,汇通钱庄自打开张至今,甄夫人从未用过这句暗语,这信里大约真有塌天的事情。
钱唯真焦躁无比。今日本想寻个法子再去那市井民巷,好生研究帐册的问题,如今叫来信分了心,脑子里如同灌了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