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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仰望着树上的同伙怔然之际,前后已被人堵了去路和退路。后面是他们刚救的那个“歹徒”,而前面,则是将他同伙吊上了树的恭六。
黑衣人回头看看那个歹徒,气愤不已:“我们是来救你的!你竟帮着他们来害我们?”
那“歹徒”笑笑,将假胡子随手扯下,以一种戏谑的语气问道:“你们想救的,是那人吧?”说着,他指了指柴房里倒地的那个小厮。
黑衣人先是面上怔了怔,接着便明白过来!他们中计了。
他就是再蠢,如今也看明白了整件事。原来被绑着的“歹徒”,是将军府的人假扮。而睡在椅子上的“小厮”,才是真正的歹徒。
显然,那被换上小厮衣服的歹徒不是睡下了,而是早就没气儿了。难怪先前他砍那一刀时,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这些人刚刚说,他们是被季家派来的!”扮作歹徒的那人向恭六禀道。
恭六眉头一蹙:“季家?哪个季家?”他看向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咬着牙别过头去,心中还存有侥幸。做他们这行的不能出卖雇主,若是出卖了,便是讨了活命,也无法再吃这碗饭了。他们方才只说了季家,并没具体指名,京城姓季的也非一家两家,也不能算是出卖。
“不知道!雇主只说是姓季,其它我们一概不知!”
“噢,这样……”恭六冷冷应了句,也不急。接着慢吞吞从袖袋里掏出一把苦无,背着身儿极随意的往身后一丢!
“啊——”就听树上的人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
恭六玩笑似的喃了句:“中哪儿了?”说罢,猜疑着回头去看。却见那把苦无是刺穿了树上那黑衣人的□□。
夜里显黑红的血,顺着那树杆淋漓而下,染出一片污秽。那苦主的惨叫声也是弥久不衰,想是痛苦至极。
“大哥!”站在地上那黑衣人发出一声哀鸣。
恭六又慢吞吞从袖里掏出一把苦无,边在手中摆弄方向,边喃道:“再试一回。”
“别……别别!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眼前的黑衣人已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彻底吓破了胆儿。
他们兄弟几人接的多是些以多欺少,以强敌弱的便宜买卖,并不似那些死士般真豁了命去拼。故而恭六的这点儿教训,于他们很是受用。
那黑衣人老老实实的交待了他们被季芙菱雇佣的经过。
原来季家小姐打小脾气爆,受不得半点儿憋屈,有时为了出气又怕落把柄,便私下去雇些泼皮无赖暗了。一来二去的,也和黑市上熟了。这回恨上佩玖,便玩儿了一把大的。
天亮后,恭六回将军府将一切禀报给大公子。
这桩事的来龙去脉,倒与穆景行此前判断的无二。既已查出幕后之人是官眷,穆家也不便动用私刑,于是命恭六带着三人的供词,绑着他们去了府衙。
同时也将这罪状誊抄了一份,随姜翰采一同送去姜家。如此,姜家人既怨不上佩玖,佩玖也承不着姜翰采的救命之恩。
论起来,倒是佩玖受了姜翰采的牵连险些遇险,穆家不去兴师问罪,已是大度。
被送回姜府的当晚,姜翰采苏醒过来。
他下床想找铜镜,却发现家中的铜镜全被收了起来。最后他只得打了盆儿水来,看着那平静的水面渐渐映出自己的脸庞。
他伸手摸了摸唇边,还有脖颈……凹凸不平。慌张下,他解开了缠在手上的棉布条,看到更为狰狞的一幕!
一屁股瘫坐到地上,姜翰采只默默的流着泪,没敢叫喊出声。因为他不想引来下人看自己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哭了一会儿,姜翰采又意识到一些不对劲儿!先前他是怕下人发现他醒来,而不敢哭叫出声。可如今他觉得喉咙火辣,想要清清嗓子,却还是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呃——咳——”姜翰采捂着脖颈,很用力的去发声,却像个哑巴似的只发出些不成调儿的动静!
难道他连嗓子也烧了?他哑了?姜翰采眼底显露出更加绝望的惊恐状!
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一是写得一手好文章,二是长了一张讨姑娘喜欢的俊脸。仕途与情途,两相助益。
可如今他手不能提笔,口不能言语,脸也毁了!
那他还如何……活?
姜翰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坐回到床上,将自己缩进被窝儿里,干瞪着两眼。
他在想,他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下去。可想了整整一夜,眼看着天色一点儿点儿亮起,却还是没有找到一条活路。
之后,他两眼一阖,那泪水不断流下,流经烧伤的唇边及脖颈时,带出一阵儿阵儿火辣……
天色大亮。
下朝后的穆景行径直回了户部衙署。而没多会儿,恭六便叩门进来,带着一脸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怜悯的怪异神情。
“出何事了?”穆景行抬头瞟他一眼,便意识到定有事发生。
恭六短叹了
', ' ')('一声,既而如实禀道:“大人,姜家公子自缢了。”
“什么时候的事?!”穆景行停了手下动作,合上书册,认真看着恭六。
“听说是今日一早发生的。”顿了顿,恭六又继续禀道:“姜家公子只有一位孤母,得知儿子死后,便只身去了府衙门外,拿头撞那登闻鼓!听闻撞的是头破血流,几个衙役都拉不开!一直哭喊着让季家偿命!”
“尝命?如何尝?”反问着,穆景行起身绕过书案,往前踱了几步停下。又道:“依律法,也仅能治季家那女人买凶泼绿矾油伤人之罪。便是姜家主母一头撞死在那登闻鼓上,也不会有人为她和她的儿子赔命。”
听大公子一番分析,恭六越发不畅快:“虽说这姜家公子跟咱们府上也没什么交情,但再怎么说他是为小姐挡灾出的事。若是季家小姐当真被轻判了,这心里还真是莫名有些憋闷。”
穆景行侧眸瞥了恭六一眼,心道恭六只是觉得憋闷,而他却是难以安睡!
季家那女的,怎么也是个闺阁贵女,竟能做出毁人容颜之事,想来定是痴情于姜翰采的。那么她得知姜翰采为佩玖挡了灾祸,又因此自缢后,岂不是更要恨佩玖恨至除之后快?
且不说她知道自己难逃罪责后,又会不会生出同归于尽的蠢念?!
想到有这么一个人还活在世上,叫穆景行如何能睡得安稳。
第58章
穆景行明白, 危机四伏之下, 便是派再多的人守在佩玖身边, 也难保没个疏漏让人钻空子的时候。
沉思片刻, 解决这问题还得寻源头。
他斜恭六一眼, 命道:“在府衙正式缉拿季家那女人之前, 你不必来衙署了。暗中跟着她, 看看是否还跟黑市上的人来往。”
“是!”恭六领命退下,便去明威将军府外盯梢了。
这一盯便是一整日,只见明威将军季刚进进出出了几回, 显然是四下里送礼疏通此事。却不见季芙菱出府半步。
入了亥时,眼见夜色已深,恭六算着季家不会再有人出来了, 便准备先行回府, 天亮再来。
他溜着树杈准备跳下去时,却听到“吱嘎”一声, 竟是季府的侧门开了。
恭六忙又在树上藏身好, 暗中看着季芙菱披一件斗篷出来, 没有任何人跟随。恭六眉头微蹙, 忖着便是想逃跑, 也不应连个丫鬟都不跟着, 更莫说马车都没有。
可这么晚了,不是逃跑,还能去干什么呢?
季芙菱在前头走, 恭六就悄悄跟在后头。晚上街道本也没什么车流人影的, 便是离的远着些,人也是跟不丢的。
就这样跟着季芙菱走了许久,直至进了一片小树林儿。恭六更感疑惑,心想难不成是白日里太过瞩目,趁入夜才敢来这儿跟什么人接头?
又一路跟着往里走了一段路,终于见季芙菱停下来了。恭六也随之藏身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季芙菱撩起斗篷,恭六这才发现她的胳膊上还挎着个小篮子。她蹲下,将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放在地上,又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吹出明火来,便将那些东西点燃。
恭六这才看出,原来那篮子里放的是些纸钱。
接着便听到季芙菱的哭啼声,凄凄惨惨,真情实意。边哭边还念叨些她要对姜翰采说的心里话,有怨的,有恨的,有爱的,有愧疚的……
那火纸烧的正旺,就见季芙菱站了起来,从篮子里又取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抱着走到一棵低矮些的树下,她将那团白物向上一丢!
竟是一条白绫。
恭六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季芙菱一姑娘家的,这么晚走夜路也不带怕的。原来竟是要寻死的!
那难怪了,命都不要了,还怕什么黑。
救还是不救?恭六心下暗暗思忖一番。季芙菱若不死,姜家主母怕是活不下去了,佩玖小姐也始终生活在忐忑之中。
季芙菱这人,不是祸害别人就是祸害自己,与其让她活着去祸害别人,倒不如让她祸害自己算了!
想及此,恭六决定不救。她死了,也算是个交待。
就见那季芙菱将白绫这端系好,踩在一块大石头上,将脑袋套了进去。之后将石头一脚踢开……
哎,也是个好年纪的姑娘呢。恭六心下暗暗惋惜,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然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哐!”一声响!
恭六回身儿,居然看到季芙菱摔在地上!再看那白绫,竟是断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恭六扫视一圈儿周遭,并没有旁人在。难道是那白绫系的不结实?
心下正纳闷着,恭六见季芙菱从地上爬了起来,边抽泣,边喃喃道:“姜郎……我对不起你,想要去下面陪你,奈何……奈何自缢实在太难受了!呜呜呜——”
恭六这才发现,季芙菱的手上拿着一把剪刀……
原来她这是没勇气死,想给自己一个随时反悔的机会!
暗暗白了季芙菱一眼,恭六更加厌恶这个
', ' ')('女人了。
“姜郎……你虽对我始乱终弃,我却要与你生死相随!你放心,自缢我做不到,大不了再换个死法儿……”
哭罢,季芙菱扔下篮子,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恭六又跟着她来到一个崖边,藏身巨石后,听到季芙菱再次哭诉起来。
“姜郎……你等着,我马上就来陪你。这回,我一定不会再反悔!”哭罢,季芙菱往崖边儿又挪了小半步,一只脚的鞋底儿都探出去了一半儿。
恭六暗中看着,心道这悬崖那么高,既便是她又想中途反悔,也没法子了!这回总该死成了吧?
这个恶毒的女人一死,多少人可以松泛下来。
看着季芙菱一寸寸的向前挪去,恭六心下开始不由自主的为她鼓劲儿!就差将“加油”二字喊出口来。
“吧嗒”一声!季芙菱脚下一块儿石头碎裂,她眼睁睁看着那块碎石落入悬崖,一路霹雳啪嗒的摔打在凸起的崖壁上,碎成几个部分……
吓的季芙菱赶忙将脚收了回去!
天呐!若先前落下去的是她,那岂不是这会儿已然断成了几截儿?便是不断,那腰骨,膝骨,脖颈等处撞在凸起的崖壁上,也是瞬间骨头便要碎成渣了吧!
“不不不……”季芙菱吓的瘫坐到悬崖边儿,边坐在地上,还边撑着手往后缩。
“姜郎……我想要快些下去陪你,可若是断成了几截儿的去见你,怕是你也认不出我来了……”
恭六不由得紧闭上双眼,以手扶额,心下无言以对!
就见季芙菱哭上了句,又爬起来,再寻他法。
这一夜,恭六小心翼翼的跟在季芙菱身后,随着她又去了几处地方,都没死成。
最终,季芙菱来到了一口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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