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听她话里的周全,理解的笑了笑:“无事,左右再几步路大家就都见到了。”
一行人寒暄几句,很快就到了老太太住的正院荣寿堂。她们进了院门,一路顺着抄手游廊路过穿堂行至正房门前。
躬身肃立在屋檐下台阶两侧衣着体面的丫头们对着她们屈膝行礼,有机灵的丫头或进屋通禀或打了帘子请她们进屋。
陈氏理了理鬓角和衣襟,才携了柏氏和季萦等人进屋。
季萦一进门就见正堂上首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是她的祖母。
不及她再多打量,陈氏已在丫头准备的蒲团上跪了,给老太太行大礼请安。
“不孝儿媳给娘请安了,这些年未能侍奉在您老人家身旁,实在不孝,请娘责罚。”
老太太连忙让身边的郑嬷嬷去扶了陈氏起来,口中道:“你这些年在外辅佐夫婿,又教养了这些出色的儿女,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陈氏倚着郑嬷嬷起身坐到一旁铺了锦垫的椅子上,跟在她身后的季萦随即上前准备给老太太请安。
屋里众人一见季萦便觉眼前一亮,只见她身量纤细,五官小巧精致又面如凝脂,一头乌发全部挽起来,只耳侧垂下一绺丝发显得俏皮可爱。茜红色云雾绡薄夹袄,衣襟处绣了银纹牡丹,月牙白的石榴裙上绣了一圈银色祥云纹。腰间左侧系了块白玉石榴纹环佩,右侧挂着个如意形妃色荷包并一个小巧的牙雕百花同心球。她稍稍垂头,微微一笑时如同一副生动自然的仕女图。
屋里众人瞧见这一幕,皆是惊艳难言,神色各异。尤其是大姑娘宋敏仪,一见季萦立即眸光紧缩,手里帕子都要搅碎了。看着季萦那白瓷般的小脸,就知她这些年过的极好,并未如她所想的在西北苦寒之地损了容貌。
季萦轻轻巧巧的跪在蒲团上给上首的老太太磕头,朱唇轻启:“孙女儿给祖母请安。”轻柔的音韵中透出丝丝灵动,使人听了倍感舒适。
老太太见了季萦早已眼角湿润,不及她起身就一把搂了她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哽咽道:“我的萦姐儿都这般大了,都是你那狠心的父亲,自去了任上便一次也没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害得我们祖孙分离,这些年竟是一次也未曾见过。”
季萦见老太太鬓角多出的白发,想起往日老太太对她的疼爱,一时也感伤的不能自己。
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不能伤心太过,众人忙都劝慰着。等她平复了心绪,才看向刚才一起行礼的柏氏和三位姑娘。见柏氏面容端庄,姿态得体大方,三位姑娘们也是温婉秀气,仪态规矩,便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陈氏的目光越发慈和。
老太太拍了拍季萦的手笑道:“你大嫂子是新妇,三位姑娘又自小不在京里,你带着她们认认人,以后大家才好相处。”
季萦笑应了,起身为柏氏她们一一引见。
“这是大伯母,这是三婶子。”
柏氏抬眼瞧去,只见椅子上端坐着两位华服妇人,年长些的妇人面容板正端肃,目光锐利,一头乌发整整齐齐梳了个圆髻,鬓间插了支赤金镶红宝石凤头簪,脊背挺得笔直。稍年轻些的妇人面容富态安祥,嘴角含笑,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子亲和。
柏氏等人忙屈膝行了礼,季萦又为她们引见大房的三位姑娘。
季萦指着第一个面容清秀,目光明亮,身量高挑的姑娘道:“这是大姐。”
柏氏看她与大伯母顾氏长得极像,便知这就是宋家的嫡长女宋敏仪了,忙拉了她的手喊了声“大妹妹”。
接着季萦又指了大姑娘身后两个微垂着头的姑娘道:“这是二姐与五姐。”
等众人相互厮见过,分主次坐了,乳母才抱着佑哥儿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稀罕的抱了佑哥儿逗他,后见他睡着了,便吩咐郑嬷嬷领着乳母抱了佑哥儿去她屋里的西暖阁里,免得一会子大家说起话来吵着了他。
佑哥儿被抱下去后,老太太才问起陈氏她们这一路的情形。
“这一路可还顺遂?”
陈氏笑着道:“托老太太的福,我和老爷带着几个孩子一路赶至京城,途中竟是一场雨也未遇过。倒是昨个晚上我们刚到京里就下了场大雨,这才耽搁了回府。”
老太太听了慈和的点点头,又对着陈氏问询几句,便不再开口,只唤了正与姐妹们说笑的季萦坐在她身旁,祖孙两个说些私房话。
顾氏笑着对陈氏说起二房的几位姑娘:“弟妹真是贤德,不光将萦姐儿教的这般出色,我瞧着几位庶出的姑娘行动间也很有几分灵秀。”
陈氏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从容道:“都是老爷的女儿,我如何能厚此薄彼。”她转头看向门口处扎堆说话的几位姑娘,正好瞧见大姑娘不知说了什么,大房的二姑娘和三房的五姑娘都凑在她跟前小意奉承。
陈氏挑眉笑道:“论起教养姑娘,我可及不上大嫂精明呢,您看这二姑娘、五姑娘与大姑娘端得是姐妹情深,哪像我家那几个,个个都主意正的很,平日里为着句诗啊词的能辩出天去。”
顾氏也转头看向几位姑娘,见五姑娘正侍奉大姑娘喝茶,大姑娘也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将喝过的茶盏重新递到五姑娘的手里。
顾氏眼里划过一丝不虞,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意:“仪姐儿是长姐,自来得底下几个妹妹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