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耐心地说:“但这些都不够。”
松虞不满地蹙眉:“那还要怎样?”
他将她放在飞行器上。倾身下去,反握住她的手。
手指颀长,如兰叶葳蕤,月牙般的指甲尖轻轻扣住他。蝴蝶的吻。
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
此刻却终于为他所拥有。
突然之间,某种更危险的想法,涌上池晏的心头:
假如他想要留住她,现在会是最好时机。
而他从此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绑在自己身边,无论……以什么方式,什么理由。
他本来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但他仍然像个耐心至极的捕猎者,蛰伏在黑暗里,等待着猎物一点点将自己送入他的利爪之下。
池晏慢慢倾身往下。
以一种极其诱哄的嗓音,继续问她:“你说呢?”
松虞痴迷地望着他。
白玉般的手捧起面前这张英俊的脸,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她的眼神毫无杂质,如此明亮,像光线透过彩色玻璃,变成一道圣光。
“你真好看。”她的声音甚至是虔诚的,“我们能拍一部最好的电影,你来做我的缪斯……”
飞行器在启动。
仪器的射光与日暮时的天空,光影交错,虚幻到迷离。松虞整个人也被沐浴在黄昏里。她仰着头,完全是任君采撷的姿态。像一只被拆开的礼品,包裹在精致的糖衣里。
但他却蓦然感到索然无味。
陈小姐应该是倔强的,是冷静的。她的眼里本该有一团跳跃的火种,比夕阳更耀眼。
而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被药物所驱使。这胜利走了一条肮脏的捷径,他胜之不武。
松虞的手还流连在他的脸上,暧昧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池晏抓住了那作乱的手指。
莹白的手指如此柔软,不堪盈盈一握,严丝合缝地落在他的掌心。他不禁微微用力,握紧她。他们是如此契合。
但最终他松开了她。
“睡吧。”他说,“我们去医院。”
*
松虞醒来时,人还很虚弱,恢复意识的同时,没来由地一阵犯恶心,立刻趴在床边吐了出来——三个护理机器人同时冲了起来。
这次的护理机器人很聪明。训练有素地给她递毛巾,擦身,喂水,清理现场。
记忆仍然像被打乱的拼图,毫无头绪。她只记得自己想要逃出贫民窟,却被一个小混混拦住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尽是一片混沌。
但尽管如此,她的身体还残存那张高度警戒的本能。
于是松虞一把拔掉了插在手臂上的管子,从病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赤着脚,近乎于无声地踱步到门边。
这是一间高级病房,门也是特制加密的电子门。
但站在门边,隐隐能听到门外的声音。她侧耳趴在门上。
模模糊糊的只言片语传了进来。
“她的身体抗药性非常强……生理反应……正常人被注入这个剂量,早该……”
这几个词已经足够松虞如临大敌。
她四周逡巡,试图找出自己的诊疗记录。
身后却传来另一个机械的女声。
“滴——滴——身份确认——”
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这令她的心一沉。
“陈小姐去哪里?”池晏问。
她慢慢扶住墙面,面不改色地撒谎:“……洗手间。”
“哦?需要我帮忙吗?”他好整以暇地笑道。
松虞不禁冷笑一声。
她径直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怎么了?”
“嗯?你不记得了吗?”池晏挑眉,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令人头皮发麻的……意味深长。
她又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膝盖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这身体可耻地绵软无力。
池晏一怔。
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扶住她。动作倒很轻。
松虞低声道:“让机器人来就行。”
他轻笑一声。
“那可不行。”
他竟然将她横抱了起来——
从病房门口到病床的短短这几步路,变得比一个世纪还要长。
松虞被迫倒在他的臂弯里。
“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
他的手臂是如此有力,松虞听到他的心跳,稳定的律动,而她像一株黑暗中的草,一切都是未知。突然之间,她更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撕破这虚假的平静。
“你知道了。”松虞说。
“知道什么?”
“那一夜在s星,我的确拍到了你们……”
“嘘。”
池晏低头,打断了她。
“不要乱说话。”他低低笑道,“这里是医院。”
松虞:“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而他意味深长地说:“陈小姐,我一向是良好市民。”
他终于将她放了下来,让她平躺在病床上。人却还站在床沿,俯视着她。阴影慢慢笼罩松虞的脸。
“喝水吗?”他又问。
松虞:“不用了。”
但池晏像没听到。他自顾自地转身亲自为她倒水,调高了床板,令她的上半身坐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