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也像恶鬼。
冷酷,凉薄,残忍。
松虞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她凝视着地上的手机,屏幕的光闪烁着,反射在窗玻璃上。
这令她想起了他的薄唇,和唇边叼着的烟。
簇簇星火,是烟蒂的一朵橙花,是池晏望向她的眼神,更是她摇摆不定的心。
那一夜,白色窗纱照拂着深夜。他们差一点就会拥有一个吻。
而她也差一点就……对他改观。
可惜不过短短几天,现实又将一切都打回原形。
可惜?不,值得庆幸。
“我不相信。”她淡淡地说。
“今天出事,你能把江左拖出来当挡箭牌。明天呢?以后呢?”
“从前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拍戏,也并不关心你的动机。因为我相信,至少我们还有同一个目的,就是拍一部好电影。”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想必在你的眼里,不仅电影不重要,任何事都不重要。反正你这么聪明,运筹帷幄。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能为你所用,都是你往上爬的工具,是吧?”
电话那端安静了片刻。
接着松虞听到池晏低低地笑出来,边笑边咳嗽。
“陈小姐,谁都能够对我说这句话,只有你……”
深夜的风轻轻碰着窗棂,风声里,仿佛也裹挟着若有似无的叹息。
松虞嘴角微弯,慢慢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只有她?
可是她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因为基因吗?
基因——真可怕。
它迷惑了他,或许也迷惑了她。
松虞的确觉得自己在被那个男人吸引着,那只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强有力地握住她,令她站在深渊边,几度犹豫,像个漂泊的游魂,想要奋不顾身地往下跳——
但到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基因并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而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她一旦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松虞犹自怔忪着,慢慢站了身,将不远处的手机捡了起来。
“我还有事,先挂了。”犹豫片刻,她又补充道,“发布会的事,我不同意。”
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松虞仍然静静地坐在书房里,过了一会儿,手机收到消息:她预约的飞行器已经到了顶楼的停机坪。
于是松虞推门出去。经过客厅时,她忍不住瞥了一眼池晏的卧室:房门仍然紧闭着,自从上次一别,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顶楼的风很大。松虞站在飞行器前,墨色的玻璃倒映出她的脸。她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城市阑珊的灯光。但那张倒影的脸却很模糊,像是胧着一层月色。
松虞决心要做一件很疯的事情:去拜一拜李丛所说的那座四面佛。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夜。否则白天她要拍戏,也抽不出时间。
她漫不经心地回忆着与佛像有关的传闻:有同行说很灵验,说得神乎其神;但也有人说忘记还愿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奇怪在这个时代,还照样有人信奉这种迷信。她自己是不信的,之所以突发奇想,只是心中实在郁结,想要暂时做点什么,摆脱那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飞行器的门开了。
一双长臂从黑暗里伸出来。
松虞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牢牢地禁锢住,无情地拖进黑暗里。
那是她熟悉的气息。
池晏身上的烟草味,裹挟着夜的、危险的温度,将她给包裹起来。
第39章有一个人,由身到心,都……
黑暗之中,根本无人说话。
池晏用力地勾住了她的腰,而松虞被迫跨坐在他的身上,紧贴着两条紧实有力的大腿,俯身望着他。
他目光灼灼。
那是一双兽的眼睛,又黑又沉,闪烁着危险的暗光。
想要推开他,但却很难做到,因为这飞行器里的空间实在是太过狭窄。
而这又是一个太亲密的姿势。她的大脑昏昏沉沉,身体都变得很僵硬,僵硬而紧张。
慢慢他的手往上攀,手指灵巧,指尖带着罕见的温度,顺着她的脊背,像烟花的引信,黑药一点点燃烧起来,预示着最终凶猛的坠落。
松虞忽然浑身一激灵。彻底失去意识前,大脑向自己发出了最后的警报。她清醒了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推开那厚实的胸膛。
像一条光滑的美人鱼,她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奋力逃出海啸,逃离他的桎梏。
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后颈。像一条小小的红蛇,滑腻地,恋恋不舍地吐着信。但最终还是任她离去。
松虞立刻活了过来。她深深吸一口气。后背抵着飞行器另一侧的窗户,冷冰冰的玻璃贪婪地汲取她仅剩的体温。是她看向池晏的眼神,毫无温度。
“不要碰我。”她说。
池晏根本不以为意,只是气定神闲地望着松虞微笑。甚至于还有一点遗憾,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猎物从掌下逃出去——再一次。但这游戏让他乐此不疲。
“这么晚去拜佛吗,陈小姐?”
他笑道。洁白的牙齿,在黑夜里反而亮得很刺眼。
松虞冷笑一声:“与你无关。”
她径自转过头去,不打算再费心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